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[8]
“袭二哥……袭二哥……你……你死得……好惨……”
双膝一软,“卟”地跪在地上,仰首道:“胡四哥,你我与裘二哥是多年知交,我……
我们要为他报仇!”
胡子五目光凛如冰雪,满口钢牙,更是咬得吱吱作响,厉声道:“裘老二一身卓绝武功,他家中老幼,武功亦都不弱,难道那‘八臂二郎’真有通天本事,但凭一人之力,便能将他一家数十口杀得干干净净!”
许狂夫长叹一声,目光徽一开围,突地一跃而起,立至“欺”字头前,凝目半晌,沉声道:“此事不是杨钦戈所为!死的亦不止袭二哥一家人。”
胡子玉双眉一剔,脱口道:“此话怎讲?”
许狂夫颤巍巍伸出手指,往“欺”字左旁一点,沉声又道:
“裘二哥右侧一人,便是‘八臂二郎’杨铁戈,再下一人,那就是‘长剑飞虹’尉迟平!唉,尉迟兄须发皆白……唉!再下一人,乃是闽中侠盗,‘鬼影子’唐多智……唉,那边还有‘飞鸿’詹文,‘峻山双剑’焦氏昆仲,唉,他兄弟两人,一母双胞,是同日同时而生,想不到竟同日同时而死……再下面便还有‘五虎断门刀’的彭天奇,他……”
他每指一人便自瞩目长叹一声,说到这里,语声突顿,抬目道:“彭天奇的成名兵刃,便是刃薄脊厚,山下小店桌上之刀痕,想必便是此人所留,唉!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我半年以前,在洞庭之滨,还见到他与焦氏昆仲邀游于水色烟波之间,想不到今日再见,他们竟已作古!”胡子玉一直目光凝注,全神倾听,面色越发阴沉,说道:“这些人我虽不尽相识,但却知俱是武林中扬名立万的人物,当今武林之中,是谁有如此毒辣的心肠,凶狠的手段,能将这些人同时杀却?他为的又是什么?先前我还当杨铁戈乃是主脑之人,如今更是茫无头绪,只可借只可借……你我来迟一步,致令袭二弟抱恨终生,连凶手是谁,都无法查究!”
拾目望处,厅前檐下,结彩张灯,悬红挂绿,正是一派富贵荣华的景象,但地上血流遍地,凄惨绝伦,却又令人不忍卒睹,这“飞鹰”袭逸,少年出生入死,到晚年闯出这一片基业,想不到在自己独生爱女年方及升,柬邀相知,共庆爱女生辰之际,不但全家上下数十日老幼一齐被人以惨绝人寰的毒辣手段杀死!而且还令得不远万里而来的知交良友,也含冤莫白地惨遭毒手!
空山寂寂,暮风中已有寒意,这“飞鹰山庄”之内,是一片红!血红!
漫天夕阳彩霞,其红如血!与地上鲜血相映,就连厅前檐下的扎彩红灯,似乎也被映得泛出一片鲜红血色!
胡子玉、许狂夫默默相对,两相无言,纵是绝顶智慧、绝大勇气之人,倘若遇着这般惨绝人寰,离奇诡异,凶残到了极处的无头惨案,只怕也只得无言束手,更何况惨死之人又是自己的知交良友。
亦不知过了多久,只觉晚霞渐退,夜色渐浓,胡子玉长叹沉声道:“袭二弟惨死,复仇之任,你我已责无穷贷,但此刻你我先当将这些尸身掩埋……”
语声未了,突地一声阴恻侧笑之声,顺着夜风传来,胡、许二人心头一凛,拧身错步,方待喝问,却听到一个其冷彻骨、几乎不似发自人类的语声,一字一字地说道;“好毒的心肠!好狠的手段!”
第一字语声犹在墙外,语声未了,一股寒风,夹杂着十数点银星,已自有如漫天花雨一般,向胡许二人劈面袭来!“铣扇赛诸葛”胡子玉大喝一声,随手一抖,掌中早巴熄灭多时的“七巧人折”奇形钢筒,划起一片乌光,遮身护面,右掌斜推,呼地一声,带起一股掌风,闪电般向外推出,“神钩铁掌”许狂夫更是双掌齐扬,这位以“铁掌”闻名江湖的武林健者,掌上功力,端的是不同凡响,只见掌风如山,风声呼呼,那十数点银星来势虽急,但不等近身,便已被震出一丈开外!
胡子玉不等敌踪现身,便已大喝一声:“朋友留步!”
肩头微晃,灰鹤凌空般扑向墙外,这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,身手果有过人之处,就只这肩头微晃之间,手中便已多了一柄通体乌黑、隐泛精光的奇形折扇。
哪知他身形方自凌空,墙外亦自闪电般掠入一条淡黄人影,一面冷笑道:“谁还走了不成!”
迎面向胡子玉拣来,人未近身,掌风已至,一双铁掌,左击前胸,有击下腹,掌至中途,突地掌势一圈,变掌为抓,左掌抓向了胡子玉一招击来的右腕,右掌五指箕张,却疾快地点向胡子工面前“闻香”、“四白”、“地仓”三处大穴!
凌空变招,不但快如闪电,而且招式之奇诡精妙,认穴之稳准狠辣,更足以惊世骇俗。
胡子玉真气将竭,眼看避无可避,突地长啸一声,左腕一拧,掌中火折铁筒,斜斜挑起,疾地点向对方右掌关节之处的“曲池”大穴!右掌铁扇,微一回伸,却原式不动地向对方肋下点去。
就只这刹那之间,两人身形凌空,却已各自换了三招,招招惧是一发千钧,险上加险,便连在一旁俯望,无法插手的“神钩铁掌”许狂夫,亦自看得心头颤动,掌心捏出一把冷汗!
三招一换,两人心头俱都为之一惊:“此人好俊的身手!”
身形微拧,斜斜飘落,脚尖方才点地,便齐地拧身望去,刹那之时,这两人竟又齐地惊呼一声:“竟然是你!”
许狂夫目光转处,只见自墙外掠入之人,长发披肩,上身黄衫,身躯却宛如风中之竹,枯瘦无比,只村得那件黄麻长衫,更见肥大,装束打扮,虽极丑怪,但仔细一看,面容却极清秀,顾盼之间,目光宛如利剪,许狂夫虽与此人素未谋面,但是江湖传闻,却已经听得极多,此刻一眼之下,便不禁脱口惊呼:“欧阳老怪!”
暮色苍茫之中,只见这僻居“昆仑”绝顶,脾气怪到绝顶,武林中人闻名色变、喜怒无常、善恶不定的“欧阳者怪”欧阳独霸。一声惊呼之后,突地仰天长笑起来,一面大笑着道:“我当是谁,原来‘赛诸葛’胡老四,一别二十年,故人无恙,真叫老夫高兴得很。”
语声微顿,笑容突地尽敛,面容之上,便再无半分半毫笑意,目光有如厉电般在地上人头之上一转,冷冷接道:“除了你胡老四之外,只怕别人再也没有如此毒辣的手段!”
“铁扇赛诸葛”胡子玉自见此人之后,一直凝神卓立,面目冷然,“欧阳老怪”的狂笑冷语,他却似俱都没有听见,直到此刻,方自冷冷一笑道:“除了我胡老四外,只怕还有一人手段也有如此毒辣!”“欧阳老怪”突又仰天长笑道:“不错,不错,除了你胡老四外,还有一人,便是我欧阳独霸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