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转世高人 [2]
可是,其中的问题,却绝不简单,而是复杂无比。第一,从这一生到下一生之间,有一个时间空档,这个时间空档,从一天到十年不到,甚至于更久的。
于是就产生了问题之一:在时间空档之中,谁替代这一派之主的位置?
第二,在去世之前,去世者必然会对转世的情形,作出安排,说出暗示,到哪里去找转世者,如何确认转世者,要派谁去担当这样的重任等等,这里,又产生了问题二三四五六七——一切都关系者一派之主的地位和首徒的地位,自然关系重大。
我想到这里,不禁感叹:他们这些人,对于生命奥秘了解透彻,对于这些世俗的财富和权力,应该是当作黄土的了,却不料是那么重视。
想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对,但情不能自已,所以在我的逼问之下,他们说起焦急的理由,才会如此吱唔。
这一来,自然使我产生对他们的鄙视,我冷冷地道:“明白了,是为了地位和权力之争。”
七人急忙分辩:“是为维护师父,使他的转世,能顺利完成。”
我挥了挥手,不想和他们争:“令师怎么安排呢?”
七人吸了一口气:“师父说了日期,并且要我们在之前赶到他法体所在之处,听他继续吩咐。我们几乎一刻也没有耽搁,立刻启程,日夜兼行——”说到这里,七人都有悲愤之色,略停了一停。
我看出了“苗头”:“你们竟能在期前赶到?”
七人的神情更是复杂,他们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,只是自顾自说着:“师父告诉我们,他的法体,在一处高峰之上,那高峰人迹罕至,他是和陈长青在一起,当时我们一听,就觉得不妙——”他们在说到“不妙”之际,又顿了一顿,其理由当然和上次说到“焦急”时一样——他们不想师父在临死之际,只有陈长青一人在旁。
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形,那么,他们师父临终时的吩附,转世的线索,一切就只有陈长青一个人才知道,这对他们来说大大不利。
七人停了一会:“那山峰离我们当时所在之处很远,而且,路途险阻,我们知道这一点,所以尽了一切努力,不顾一切地赶路,但在最后,上山峰之际,还是被一场大风雪阻住了去路,我们感到师父已快转世,五内如焚,顶着风雪上山,等到赶到师父栖身的山洞时,还是……还是……迟了。”
七人说到此处,神情懊丧莫名,那几个年老的,脸上的皱纹,一下子多了起来,堆在一起,看来可怕之至。
七人长叹数声,又道:“师父一直在运大神通等我们,离他本来去世之时,已过了……几个小时,陈长青在一旁护法,这类延续去世的神通,施展者和护法者,都必须付出极大的心神,尤其是——”他们说到这里,忽然停了一停。
我听得暗暗心惊,常言道:“阎王注定三更死,谁敢留人到五更。这硬要延迟死亡时间一事,听来有些匪夷所思。要死的人,总是要死,力在运用这种神通之际,损害再大,也还是个死,倒是那个护法者,作为和死神搏斗的勇士,损害可能更大。一想到了这一点,我就把他们的话,接了上去:“尤其是那个护法者伤害更大,是不是?”
七人再长叹:“对两人都有损害,对护法者言,损害是在此生,对行法人言,损害是在来生。”
我有点不明白:“来生?”
七人道:“是,转世之后,本来以师父的神通,出世就能言,知道前生的一切,但由于耗费了心神,要迟三年,神智才能复原。”
我道:“那也没有甚么。”
七人神色凝重:“没有甚么?关系极之重大。”
我略想了一想,那七人又道:“出世能言,立刻能令人知道他是高人转世,一切自然皆受特别照顾,若等三年之后才开口。那三年之中,和普通婴儿无异,遭受的劫难的可能,自也极大。”
经他们这样一说,我明白了。
一个婴儿,一出生就能言,自然灵异之至,他必然立刻就被奉为圣婴,当然也能把劫难减低到最少的程度。
但到了三岁才能说话,非但不希罕,更有被认为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,而且,三岁之前,夭折的可能性,也大大提高。
由此可知,天池上人为了等他七个首徒,所作的牺牲,大得可以。
那么,护法者又如何呢?
我把这个问题,提了出来,可是他们七人并没有立刻回答我,只是沉默了半晌,才自顾自说下去。
他们道:“我们赶到的时候,师父已尽了全力,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——”我打断他们的话题:“护法者,陈长青,怎么样了?”
他们仍然不答:“我们来到了师父的面前,只见师父此生,已经油尽橙枯,他看到了我们,长叹一声,显然是怪我们到得迟了,我们也不及解释,叫了一声师父,就等师父的吩咐——”我再次打断他们的话题:“陈长青怎么了?”
七人中的一个,陡然发起怒来,高声道:“你听我们先说好不好?”
我也陡然大怒,红绫忙道:“爸,这几个人就是这样,说话不清不楚,不然,我也不会和他们争起来。”
我冲那个向我吼叫的人,也厉声道: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,不然,我对你们师父的再生,是人是狗,都没有兴趣,凭甚么要听你们的?”
七人一听,个个面色大变,我向红绫一挥手:“我们走,别理他们。”
那鹰最知趣,一声长鸣,已展翅向外飞了出去。
七人又忙叫道:“且慢,陈长青怎么了,听下去就会知道,你太焦急了。”
我冷笑一声,仍指着那人:“你最好说话注意一下态度,你们师父都对我客客气气,你是甚么东西!”
那人涨红了脸,不再出声,我道:“好,说吧。”
七人叹了几口气,神情颇是愤然,但是他们显然有求于我,所以不敢发作。
他们继续道:“我们等候师父的吩咐——这临终的嘱咐,极其重要,得到了嘱咐之后,我们要立刻出发去找师父的转世再生者,一刻也不容延误。可是……可是我们毕竟到得太迟了,师父想说话,肉身已无能为力,而他的灵体,又处于转世的重要关头,也不能向我们表示甚么,他只是极艰难地,向陈长青指了一指,就嗌了气,灵体也投向他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