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卷 天道卷 第四章 随圆就方 [3]
萧千绝冷哼一声,起身道:“既然你一心求死,老夫若不出手超度,岂非不仁。”贺陀罗面露诡笑,凝立不动。却听胡老十道:“萧大爷,其他人都可杀了,那个小女娃娃给咱们求过情,须得饶她一命。”萧千绝眼中一寒,怒道:“你还有脸说?五个废物,尽给老夫丢脸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眉间忽地掠过一丝诧色,身形一晃,忽地欺向骆明绮,贺陀罗横身挡住,二人凌空一交,萧千绝踉跄后退,苍白的脸上腾起一抹血红。中条五宝齐声惊呼:“萧大爷。”胡老一怒视骆明绮,啐道:“老虔婆用毒偷袭,好不要脸。”
骆明绮冷笑道:“那又如何?萧老怪,你号称黑水滔滔,荡尽天下,事到临头,却敌不过老身一根指头,嘿,五行散的滋味如何?方今天下无敌者,当是我骆明绮才对。”她一举制住当世绝顶高手,得意洋洋,纵声大笑。萧千绝五脏奇痛难忍,心中大为懊恼,他早先将心神系在贺陀罗身上,怎料骆明绮全不顾武林规矩,暗中下毒,若然有备,骆明绮岂有出手机会。
贺陀罗深知这等良机千载难逢。长笑一声,挥拳扑上。萧千绝原本胜他一筹,但此刻分心逼毒,大打折扣,十招不到,便着贺陀罗掌风扫中,口角溢出缕缕血丝。骆明绮冷笑道:“贺陀罗,别将他打死了,他中了五行散,还能与你交手,内力当真深不可测,留给老身试毒才好。”贺陀罗笑道:“悉听尊命。”出招略缓,立意生擒萧千绝。
花晓霜见此情形,只觉两方均非好人,相助哪边也不妥当,但若任凭骆明绮拿人试毒,却又大违医者良心,只恨自己武功低微,口齿笨拙,自保犹自不足,更遑论挫锐解纷了。正自焦急,忽听有人大叫道:“晓霜,晓霜,是你吗?”花晓霜回头一望,只见花生背着赵呙,向这方飞掠而来。霎时间,他掠上山坡,在花晓霜身前咫尺停住,脸上挂满惊喜。
花晓霜不禁眉眼一红,叹道:“花生,你怎么来啦?”花生喜道:“真是你吗?俺不是做梦?”赵呙伸出小拳头敲了花生脑袋一记,花生奇道:“小娃娃,你干么打俺?”赵呙哼道:“你知道我打你,那便不是做梦了。”花生愣了愣,摸头笑道:“不是做梦,哈哈,不是做梦。晓霜,他们都说你死了,俺偏偏不信,找了你好几天,都快急死啦,小娃娃说你或许在这里,俺就一路寻来啦。”他手舞足蹈,端地欣喜欲狂。花晓霜心中感动,不由含泪而笑。
花生欢喜一阵,目光投向斗场上,见萧千绝立在当地,东摇西晃,仿佛风中之荷,贺陀罗绕他东奔西走,觅机伤敌,奈何萧千绝武功委实惊人,虽中剧毒,仍是少有破绽,贺陀罗急切间无法得手,足下越奔越快,双掌如风递出。二人四掌相交,声音密如爆豆。萧千绝每接一掌,足下便陷落数分,片时间,双足已陷落近尺。贺陀罗恍然有悟,笑赞道:“好个立地生根。”原来萧千绝抵挡不住,便以落地生根之法,将贺陀罗的掌力导入脚下,此时被贺陀罗瞧破,不由暗暗叫苦。
花生不识萧千绝,却识得贺陀罗,心道:“这厮是大大的坏人。老先生头发都白了,还被他欺负,端地叫人生气。”忖到这里,也不说话,冲上去便是两拳。
贺陀罗正凝神蓄势,欲效雷霆一击,不防花生忽来架梁,只好转身格挡。萧千绝全凭一股意志支撑,得花生相助,心神骤分,毒力直冲上来,顿时坐倒在地。但他余威犹在,常宁等人虽从旁凯觎,却无人胆敢上前。
贺陀罗与花生相斗数次,知他虚实,拆了数招,内劲忽缩,花生受他气机牵引,一拳捣人,贺陀罗闪身避过,扣住花生脉门。花生半身酸麻,急欲挣扎,贺陀罗忽地右手探出,一把锁住他咽喉,目透凶光,厉声道:“小秃驴多管闲事,信不信老子掐死你。”
花生将大金刚神力运足,也敌不住贺陀罗的手劲,面红耳赤,呼吸渐粗。花晓霜急道:“婆婆,请你好心救救他!”骆明绮瞅她一眼,撇嘴道:“我不救。”花晓霜一愣,道:“为什么?”骆明绮小眼一瞪,顿足斥道:“你这女娃儿真不晓事,便是臭小子对你不好,你也不必找个和尚来抵数。”花晓霜哭笑不得,道:“婆婆你误会了,他与我只是朋友。”骆明绮面色稍缓,道:“当真么?”花晓霜连连点头。骆明绮这才哼了一声,叫道:“贺陀罗,你放了他吧。”贺陀罗对她甚是忌惮,手劲略松,将花生搁下,花生捂着脖子呼呼喘气。贺陀罗冷笑道:“瞧毒罗刹面子,饶你一命。但死罪可免,活罪难饶,你害我儿丢了一条腿,我也要废你一手一足。”
花晓霜惊道:“丢了一手一足,那还怎么生活。”骆明绮面色一沉,道:“贺陀罗,我叫你放人便放,哪来这么多废话?”贺陀罗双眉陡扬,脸上腾起一股青气,嘿笑道:“毒罗刹,我再三容让,你就不能给些脸面么?”骆明绮眉头蹙起。常宁赔笑道:“师叔,常言说得好:以德报德,以直报怨。别人家的恩怨,咱们还是少管为妙。”骆明绮微一点头,未及说话,便听花晓霜冷冷道:“好个以直报怨,你害死我师父,算不算怨仇?若要以直报怨,我该不该向你报仇?”她跨上一步,目中透出愤怒之色。
常宁笑容一僵,瞧得骆明绮面有异色,忙道:“小丫头你说什么?我哪里害死那个臭胖子了?”花晓霜逼视常宁道:“你没杀师父,他却因你而死,倘若有人弄瞎你的眼睛,刺穿你的双耳,再砍掉你的右手,你还肯活不肯活?”常宁心中咯噔一下,眼见骆明绮目有怒意,将袖狠狠一拂,断喝道:“小丫头,你信口雌黄,污辱长辈?师叔,你信她还是信我。”
骆明绮打量他片刻,忽地摇头道:“我信女娃儿。”常宁一愣,骆明绮目光炯炯,射在他脸上,缓缓道:“老身知道,你一向妒忌常青,当年你乱了他的三焦,害他终身,别人不知,师叔我还不知么?”常宁顿时面如死灰,骆明绮瞧着他,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当你小时糊涂,年纪长些,或许悔悟,唉,如此看来,师叔我想错了。”
常宁深知骆明绮性子乖戾,行事只在好恶之间,手指一动,自己势必生不如死,直惊得牙关得得直响,扑通跪倒,颤声道:“师叔,宁儿一时糊涂,现今想来,好生后悔。”骆明绮听他自称宁儿,蓦地思起往事,心头没得一软,幽幽叹道:“你是师兄的亲生儿子,常青却是孤儿。你母亲随人私奔,你爹心中有气,对你管教疏慢,却对常青十分钟爱,难怪你会恨他,唉,弄到这个田地,师叔很是痛心。”常宁脸如土色,将头磕得砰砰直响,连道:“师叔饶命,师叔饶命。”脸上涕泪交流,哭得无法收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