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越说越僵冤仇深似海 [7]
那矮小的人影,本来已然缩到了石後,但是经韩玉霞一呜,却又闪了出来,道:「谭姐姐,是你回来了麽?谭伯伯叫我在这俚等你的?」
韩玉霞听了,心中又是一楞,但随琅心念一动,向身後一看,并没有见到人来,便随口应道:「不错,是我来了,你等我好久了麽?」
原来韩玉霞生性极是聪颖,一厅那讲话的,乃是一个少年,而且分明是黑暗之中,将自己当作了谭月华,是以才有此一问的?
所以韩玉霞便将计就计,顺口敷衍了几句。
只听得那少年道:「谭姐姐,原来你竟认得我的,一听声音,便知道是我了!」
一面说,一面迎了上来,来到了韩玉霞的面前,天色虽然浓黑,但是来到了近前,也可以看清对方的面貌,只见那少年的身量,和自己差不多高下,但是却还脸带稚气。
看年纪,至多不过十四五岁,不过却又英气勃勃,两眼极是有神。
韩玉霞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麽人,但是他既然是在这里等谭月华,当然是和谭月华有些渊源,听他的口气,像是也未曾见过谭月华,自己正可以充上一充,在他的口中,套出些内情来。
因此微微一笑,道:「当然哪,除了你在这里等我,还会有谁?」
那少年也是一笑,在那一笑之中,可以看出他已然有一点接近成人了,接着他道:「谭姐姐,谭伯伯说你去看我爹了,我爹可已经到了姑苏麽?我离家已有半月,他一定急得不得了,可曾问起我?」
韩玉霞本来见那少年,全然不怀疑自己的身分,心中还正在高兴。
可是她一听得那少年如此说法,心中便不禁猛地一怔,『你究竟是谁』五字,已然要冲口而出,但是却又竭力地忍了下来。只是顺口答道:「已经到了,他当然很想念你哩!」
那少年忙道:「我妈呢,也来了麽?她有没有骂我?他们如今在什麽地方,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他们?」韩玉霞听了那少年刚才所讲的话,心头已然猛地一怔,觉得那少年口中说的『父亲』,像是指天虎吕腾空而言,但是究竟未能肯定。
这时候,又听得那少年问起他的『妈』来,韩玉霞心中,更是疑惑。
只惜她此际,既然假充谭月华,当然不能向那少年,问明他的身分,秀眉略蹙,心中已然有了计较,低声道:「小兄弟,这里不是讲话之所,你且跟我来!」一伸手,拉住了那少年,便向外逸了开去。
才逸出了两叁丈,便听得远处又有脚步声,急促地传了过来。
韩玉霞循声看去,只见一高一矮,两条人影,正飞掠而至!
那一条高大的人影,手中远抱着一个人,韩玉霞一看,便知道抱着西门一娘体的吕腾空,而那另外一个,则不问可知,定是谭月华了!
韩玉霞一见谭月华和吕腾空两人赶到,心中不禁猛地一怔,只觉得身边的这个少年,像是也已经看到了有人急驰而至,连忙附耳低声道:「小兄弟,来的不是好人,你千万不可出声!」
那少年也低声答道:「谭姐姐,来的人中:那一个很像是我爹。『那少年这句话一说,韩玉霞的心中,已恍然大悟,一点也不错,那少年正是天虎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的儿子吕麟!
刹那之间,韩玉霞的心中,不知道想起多少事来,她想起惨遭横死的弟弟,也正是和吕麟差不多年纪,一样的身材,可是,弟弟却已然死了。照吕腾空的说法,似乎他也失去了儿子。
可是,吕腾空的儿子,不是活生生地就在自己的身边麽?韩玉霞的心中,本来就一直认定,吕腾空夫妇,是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,而他们之所以将死人首级,装在木盒中送来,是为的想进一步害她和韩逊!如今,吕麟突然在虎邱山中出现,更使她相信,吕腾空所说的死,全是谎言,无耻的谎言!她心中的怒火,越来越是炽烈,她真想手起掌落,便将站在自己身边的吕麟打死!这时侯,吕麟正站在她的身边,而且绝不提防,她要下手的话,可以说是一点困难也没有。她左手已经惭渐地抬了起来!但是她却没有拍下去。一则,她还想在吕麟身山问出为什麽吕、韩两家,无怨无仇,而吕腾空竟要下那样毒手的原因来,二则,谭月华和吕腾空两个人,已然来到了近前!因此韩玉霞手抬起之後,只是立即迸指如戟,向吕麟胁下点去。吕麟只当身边的少女,乃是谭月华,而他自从提了缅刀,出了天虎镖局之後,不知道经过了几许惊险的经历,才被他口中的』谭伯伯』救了出来,是以他对谭月华,根本就毫不预防。所以韩玉霞一出手,便已然点中了吕麟的『带脉穴』。吕麟连声都未哼出,便自穴道被封,不能动弹,韩玉霞连忙将他一拉,吕麟倒在地上,韩玉霞自己,也伏了下来,一齐将身隐起。韩玉霞刚做完这些,谭月华和吕腾空两人,已然到了他们两人的藏身之处,只不过两丈开外,谭月华来到此处,便停了下来。韩玉霞的心头,不由得『怦怦』乱跳,生怕自己的行藏,被谭月华发现。只听得谭月华道:「吕总镖头,吕夫人的体,你一直抱着不肯放,也不是办法,不如就将她在这里埋葬了罢。」
吕腾空声音哑,道:「不!找要将她,运到点苍,由点苍派高手,将她葬在云南?」
谭月华叹了一口气,道:「吕总镖头,我看你的伤势,已然无碍,若是你执意要赶路,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,但是你难道连见一见我爹和我哥哥,都不肯麽?」
吕腾空一字一顿地道:「谭姑娘,你的好意,我实是铭感五中,但是吕某人杀子杀妻之仇未报,五内如焚,实难久留!」
谭月华忙道:「吕总镖头说哪里话来,若不是你们夫妇两人,仗义相助,只怕我此际,还被金枯髅锁在西天目哩!只不过……」
吕腾空道:「谭姑娘还有何话说?」
谭月华道:「吕总镖头,请恕我直言,日间,我们才一离开金鞭韩逊家中,我便发现有几个华山派的高手,在韩家门前巡逡,你因为悲愤过度,所以才未曾看到,我特意绕了一大圈路,又在那竹林之中,等到天黑,才到此处来,你要是一人上路,此去点苍峨嵋,路途遥远,只怕难免有失!」
吕腾空『哈哈』一笑,道:「谭姑娘,多谢好意,谭某人宝刀未老,那些跳梁小丑,还未曾放在心上,谭姑娘在令尊令兄面前,代言吕某人失礼之处,我这就告辞了!」
一言甫毕,便立即向外,驰了开去,幌眼之间,便在黑暗中隐没不见。
他们两人的交谈,语音虽然不高,但此际夜阑人静,除了淅沥的雨声之外,简直一点声音也没有,是以韩玉霞在两叁丈外,字字听得清清楚楚。
等到吕腾空走开之後,她回头一看吕麟,只见吕麟圆睁双眼,眼中所射出的那股怒焰,令人不敢逼视!韩玉霞心知他虽然被自己封住了穴道,但是,吕腾空和谭月华的交谈,他也一样可以听到。
这时候,他必然已经明白,自己并不是谭月华,而且也知道西门一娘,已经死去,是以心中,怒到了极点!
可是这时候,韩玉霞想起了父亲和师傅,竟然一筹莫展,束手待毙,想起弟弟的惨死,心中也是一样的发怒,两人互相以极端仇视的眼光,对视了半晌,韩玉霞才抬起头来。
只见谭月华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,不一会,又站了起来,不耐烦地走了几步,看她的情形,像是在等什麽人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