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白道 - [慕容美]

第 七 章 神秘约会 [10]

  五只豪华的大江船,雁字排列。另有小船无数,散靠各处。

  五只江船中间的一只,尤为特出。船身高出他船约有尺许。每只船的舱面都有三五不等的船伙们在两舷徘徊闲眺,状极悠闲。

  鹰鼻壮汉看上去异常威武,在走到江边之后;却显得有点畏缩起来,他对中间那只特大的江船,连正眼看一下的勇气都似乎没有。他越趄着走近最右边的一只。

  向船上一个伙计比画了一下手势,意思像是说:“准备好啦!”船上的那个伙计点点头,转身进舱而去。岸上的鹰鼻壮汉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似地,神态立即显得轻松起来。他轻轻吹起口哨,回头重新向镇内走来。

  司马玉龙等他快要走近身边的时候,故意装出一脸愁苦的神色,伸手将对方拦在路心,请问道:“大叔,我约了朋友在星盘镇的大福客栈见面,但因人生地疏,不知如何个走法,大叔可否见教?”

  鹰鼻壮汉见司马玉龙提“大福客栈”几个字,脸色大变,他急急地反问道:“你等什么样的朋友?”

  司马玉龙道:“一个贩卖药材的朋友。”

  鹰鼻壮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,重新朝司马玉龙全身上下细细打量起来。好一会之后,壮汉寒起脸色,向司马玉龙狠狠地说道:“换一个地方去等你的朋友吧,命玩掉了可不是耍的呢。”

  司马玉龙在心底骂道:好个孤假虎威的混账东西,你吓唬谁?司马玉龙从这个壮汉的词色之间,越发肯定今天星盘镇内这批人,绝对不是什么好来路。

  一个突来的意念爬人了司马玉龙的脑海,这里距洞庭不远,这批人莫非和天地帮有关?

  司马玉龙既然有了这种想法,他怎肯轻易将这个鹰鼻壮汉放过?

  当下,他正等壮汉说完,故作惊慌的自语道:“有这等事么?唔,很可能……他贩皮货,好像只是个幌子,可是,是他叫我放心大胆来的呀……不然的话,他给我那块牌子干什么?”

  那个鹰鼻壮汉大概是不耐司马玉龙的一身寒酸气息,说完了前面两句话,本想拔脚就跑,及至听得司马玉龙说到什么“牌子”时,倏然止步,回过身来朝司马玉龙重新盘问道:

  “你说什么?什么‘牌子’?”

  司马玉龙心想:差不多了。

  心里这样想,表面却故意摇摇头道。“抱歉得很,大叔,这个我却不能告诉你。”

  鹰鼻壮汉越发不肯走了。他又道:“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牌子?”

  司马玉龙摇摇头道:“人无信而不立,在下既答应为朋友守密,岂可反复无常,言而无信?”

  鹰鼻眉头紧皱,又道:“你那朋友我可能也认识,但你不肯说出他给你的是块什么牌子,我有什么办法?”

  司马玉龙佯喜道:“大叔也是他约来的么?”

  鹰鼻壮汉含混地点点头。

  司马玉龙凑近一步,故意压低嗓音道:“他也给了你牌子么?上面可是刻的‘银牌五,铜牌五,……金牌是帮主’等字样?”

  鹰鼻壮汉闻言凛然一震,猛退一步,谛视着司马玉龙之面,不胜讶疑地道:“那是一块什么质地的牌子,他怎会交给你?”

  司马玉龙心想,假如说是一块竹牌,分量可能不够,横竖是诓他的,索性诓个痛快罢,当下乃毫不迟疑地道:“是块银的……”

  鹰鼻壮汉失声道:“银的?”

  司马玉龙点点头,反问道:“大叔,这有什么奇怪的?难道他给你的那一块不是银的?”

  鹰鼻壮汉的额角开始见了汗,他此刻的神情异常矛盾,他对司马玉龙仿佛肃然起敬,又仿佛要将司马玉龙一把扼死。

  他嗫嚅地道:“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,银牌上还有些什么?”

  司马玉龙装成一派浑然,慢条斯理地又道:“牌上有个‘二’字,反面则刻着‘天地’两个字,……那位朋友你没见过么?他人很高,皮肤黑黑的,约莫六十来岁,一双眼睛看上去很有神威,神情却是冷漠之至。……那块牌子现在就在我的身边,大叔想看看吗?”

  鹰鼻壮汉脸色立显苍白,垂手低声道:“小侠原为何派门下?”

  司马玉龙胡扯道:“大叔问在下的座师么,他老人家是丙丑恩科进士……在下不才,科场连北,偶尔在孝感和我那朋友相遇,他老很欣赏在下的才识,叫我赶来星盘大福等他,他说他将为我谋一个待遇优厚的西席,我说人地生疏,万一等不到怎办?他老沉吟了一会儿,便交给了在下这么一个牌子,叫在下十八落灯以前赶到,凡是在大福进出的人,我都可以指使他,如果有人不听吩咐,要在下记清那人长相,等他老来时再告诉他。”

  鹰鼻壮汉脸色一惨,蓦地扑通跪倒,泥首哀声道:“竹牌九有眼无珠,原来相公是他老人家为本帮请来的西席贵宾,尚望相公多多包涵,小的这就陪相公前往大福安顿。”

  司马玉龙故做惊惶道:“大叔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  司马玉龙故意使坏,嘴里这么说,身子却没有挪动分毫,而那自称竹牌九的鹰鼻壮汉也就跪在当地,不敢擅自爬起身来。

  司马玉龙看他给折腾够了,同时担心为来往的其他帮徒所见,才拱手道:“大叔请起,有话好说。”

  竹牌九如获赦般一跃而起,异常巴结地低声道:“相公随我来。”

  说着,偏身在前引路,司马玉龙早有成算在胸,便也毫不迟疑的紧跟于后。不一会,大福客栈在望,司马玉龙紧走一步,一把扯住竹牌九的衣角,指着大福客栈门口那些进进出出的人,悄声道:“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?”

  竹牌九悄声道:“是本帮接待一位贵宾哩。”

  司马玉龙知道,那位贵宾十有八九就是黑水黄衣蓝面叟。他心下虽然明白,口里却道:

  “什么样的贵宾,值得如此隆重?”

  竹牌九悄声苦笑道:“这是敝帮一大秘密,敝舵身份过低,只知受命整理护卫,贵宾是何许样人,在银铜竹各舵替次传谕之前,实不知情。”

  司马玉龙故作犹疑道:“既是这么说,在下怎好进去。”

  竹牌九忙道:“相公身上既有那块银牌,便是例外了。你那块银牌的主人,在本帮中地位崇高无比,只要是他老人家吩咐你来的,里面定有你的席位,相公何用担心这个?”

  司马玉龙摇摇头道:“不行,在下有生以来没见这么大的场面,进去了也是坐立不安,如有失仪处,岂不损我那位朋友颜面?”

  竹牌九似乎不敢违拗,乃又问道:“如依相公之意,又该如何?”

  司马玉龙道:“星盘可有其他栈房?”

  竹牌九道:“东街还有一家新大福,但规模可小得多了。”

  司马玉龙点点头道:“好,那我就住到新大福去吧。”

  竹牌九便又将司马玉龙领至新大福,并且替他预付了房饭钱,临走时,司马玉龙故意交代道:“我那位朋友一到,就烦大叔告诉他我在这里。”

  竹牌九诺诺连声,躬身而退。

  司马玉龙知道黑水黄衣蓝面叟和冷面金刚等人可能旦夕即至,他不敢宽衣安息,仅吩咐店伙计要来份饭菜,匆匆吃罢,命店伙计锁上房门,推说出去看个朋友,就这样出了店门。

  这时,日已西斜。

  司马玉龙知道,这次接三色老妖,那个什么金牌帮主一定会亲身出面,金牌帮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,要看庐山真面目,现在是最好的机会。

 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打算,天地帮原有的如云高手且不去说他,单单一个黑水黄衣蓝面叟就已经够怕人的了。

  前夜在新堤,他侥幸过一关,临走时,冷面金刚怀疑他已习成大乘神功,而向三色老妖进谗;老妖虽有侮意,但因不愿失信于武林后辈,这才挥手放走了他。这一次,他又无意中假冒了冷面金刚的名义,冷面金刚一到,这个谎局立时会拆穿。那时候,就算三色老妖不屑和他这个小辈为难,冷面金刚也决不会轻易放他过去。

  冷面金刚之所以有“冷面”之号,就因为他这人一向行事缺情寡义,只要是他不顺意的事,什么样毒辣的手段他都使得出。过去,人家都看在天龙老人的情分上,不敢也不愿诋毁他,实际上,北邙两绝,“笑脸弥陀”和“冷面金刚”这两尊名号给人们的印象大有天壤之别。

  也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,居然投入这个天地帮干起舵主来了,他并不是一个好色的人,天龙老人对他也算不薄,大乘神经也有比别人优先入目的机会,那他为的是什么呢?这真令人迷惑不解。

  所以说,若换了别人处在司马玉龙的地位,趋避惟恐不及,那还有这份胆量一再的恣意与该帮为难?可是,这就是司马玉龙与众不同的地方,他只觉得他如果应该这样做,他便这样做,任何身外的阻挠,包括了死亡的威胁,除了更能激发他的一股雄心壮志外,一点效用没有。

  这就是大勇。

  他出了新大福店门,沿街北走,走向荒凉之区。那是他智慧支使他的部分表现,他要先找一个人迹罕至的脚处,天地帮迎接黑水黄衣蓝面叟决不会在白天,他得先养足精神,夜间方好施为。

  就这样,行行复行行,也不知道跑了多远,他看到一条长满杂草的小河,河岸上有一排密密的野树,树丛间露出一堆红砖檐角,那是一座荒废的土地庙。

  太阳快下山了。

  司马玉龙心下大喜,脚步微紧。刹那来至土地庙前,这的确是个隐僻所在,可是,当司马玉龙怀着一股喜悦的心情,躬腰走入狭小的庙堂时,他轻啊一声,蓦然怔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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