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三 章 厄 运 [9]
华云龙连忙截口道:“外公别讲啦!想当年您老如何?爹爹又如何?龙儿已经成人,我要独当一面。”
白啸天峻声喝道:“胡闹!你外公一败涂地,你父亲纵然刚毅沉稳,才气横溢,却也有你祖母暨一干长者提携。你年纪轻轻,便如此狂妄自大……”
华云龙不等他将话讲完,已自抗声急辩道:“外公怎样一败涂地啦?龙儿昂藏一匕尺,也是男子汉,怎见得爹爹可为,龙儿就不可为?”
他在家对祖母、对父亲俱都不敢抗辩,唯独白啸天对他娇纵已惯,除了不敢失礼,自觉理直,便能气势如虹地加以辩驳。
白啸天闻言之下,真是啼笑皆非,端起酒杯,喝了一口闷酒,郁郁说道:“岂有此理!
你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,我不管,我到你家,定必要将所见所闻,告诉你的父亲。”
华云龙心里着急,口中却道:“我也不管,我就是不让您讲。”
白啸天一拳擂在桌上,大喝道:“告诉你祖母。”
华云龙亢声叫道:“祖母怎……”
“样”字未出,倏然警觉大是不敬,顿时气焰大消,楞楞地望着白啸天发起怔来。
白啸天见他发楞,以为是被他祖母的威严镇住,心下又觉不忍,自己叹了一口气,声调一变,蔼然说道:“龙儿听我讲,江湖上既然隐伏重重杀机,显然又是冲着你们华家而来,这事如不告诉你的父亲与祖母,万一出了差池,受害的不只是你们华氏一家,而是整个武林的安危,你纵然壮志凌云,也该量力而行……”
华云龙一听外公的语气变得和缓,忙又接道:“您老也听我讲,这事乃是道听途说,究竟如何,仍是一无所知,您老贸然转告,万一与事实相悖,不但龙儿要受责罚,便是您老,也要落个不察之讥,这样一来,龙儿就罪孽深重了。”
白啸天闻言之下,不觉一怔。他明知华云龙乃是编造的理由,但也俱在情理之中,却是无话可以驳斥。
华云龙顿了一顿,又自接道:“再说,龙儿纵然莽撞无知,也不致于不知自量,到时候果有其事,龙儿自会多方求援,决不会让那隐患坐大,以致为害武林,损及华家一草一木。
好外公,您就依了龙儿吧!龙儿究竟能不能独当一面,您老也让龙儿试上一试啊!”
他先是分析事不可言,继而软语相求,作出小儿之态,白啸天缠他不过,暗暗忖道:这孩子的雄心固然大了一点,但年轻人没有几根傲骨,也就暮气沉沉了。也罢!我且告诫他一番,让他去闯,说不定凭他的身手智慧,也能闯出一些名堂来。
转念至此,状作无奈道:“也罢!暂时不讲,可以,但得依我几件事。”
华云龙暗暗欢欣,口中应道:“是!是!外公吩咐,龙儿洗耳恭听。”
白啸天容颜一整,肃然道:“第一,你要戒除自大自狂的习气。须知武林之中,能人辈出,你那一点武功,并不可恃。”
华云龙连忙点头,道:“是!龙儿自当戒慎恐惧,不敢大意。”
白啸天又道:“第二,为人要力求正大,不可自恃聪明,行险施诈,妄图一时之侥幸。
这一点外公与你父亲,就是你的榜样,你要牢牢记住。”
华云龙恭声应道:“是!龙儿实事求是,先求稳当,再求变化。”
白啸天沉声说道:“第三,你母亲只生你一人,无论居安处危,你要时时想着你母亲,不可妄自菲薄,为你母亲招至非议,作下有违亲心之事。”
华云龙漫声应道:“是!龙儿记下了。”
白啸天忽然起立,道:“好了,多讲也是无益,这三点你能遵行不悖,大致也差不多了。尤其是第三点,凡事若能不违亲心,便担得‘忠孝’两字,所谓忠臣出于孝子之门,其仁其义,那是余事。我走了,愿你好自为之。”
华云龙凛然一惊,这才想到“不违亲心”四个字讲讲容易,做起来却是难而又难,但白啸天已朝门外走去,他已不及寻思,急忙随侍而行,惶然问道:“如此深夜,外公还去哪里?”
白啸天道:“我去白马寺,先将司马夫妇的灵柩妥为处理一下,然后便去云中山。你回去吧!既然决定南行,那便尽早动身,不必在洛阳多耽搁了。”
华云龙连声应“是”,一直将白啸天送出店门,始才怅然作别,回房休息。
第二日,华云龙结清账目,取道南阳,循荆湖南路,策马而行。
一路有话则长,无话则短,这一日黄昏时刻,到了荆门,忽听身后马蹄声响,转脸望去,只见身后尘头大起,八九匹长程健马,驮着几个长幼不等、身着劲装的人急奔而来,转眼疾冲而至,到了背后。
他谨记母亲的吩咐,不愿多惹是非,当下缰绳一带,避过一侧。
但当马匹拨身而过之际,见到马上之人所着衣服的颜色,不觉大吃一惊,暗暗忖道:怪事!这几人身着紫色劲装,各佩长剑,为首之人年纪不大,也是海青服饰,肩披短氅,难道是仇华一行么?
由于尘土蔽目,未曾看清几人相貌,但那仇华自称是杀害司马长青的主谋,又是“玄冥教”教主门下首徒,这一线索,岂肯放过,当下手缰微提,急忙策马跟随,远远盯在几人身后,进了荆门西城。
那几人进了西城,仍是策马不停,弄得满街行人鸡飞狗跳,四下趋避。
华云龙大起反感,暗暗咒骂道:“哼!什么东西?就凭你们这等飞扬跋扈、横行无忌的模样,纵然不是‘玄冥教’的属下,华二爷也得惩治你们一番,如若不然,市井小民还有宁日么?”
咒骂中,到了一座颇为堂皇的客栈,那身披短氅之人将马缰一舒,将头朝门内一探,顿时纵身下马,大声叫道:“在这里了。”
丢下马匹,大步走了进去。
其余之人见了,各自纠纷下马,牵着马匹,也走了进去。
华云龙赶到门口,只见门内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,那马车金碧辉煌,小巧玲珑,显然是妇女专用之物,几名店伙计,正在那里照科马匹。
适才进店之人,早已不见影迹了。
一名伙计迎了出来,打躬作揖,道:“公子爷要住店么?咱们这里高洁雅致,荆门城再也没有第二家了。”
华云龙暗暗忖道:适才几人必是未存善念,想打这辆马车主人的念头,我不遇上便罢,既然遇上,怎能容他们为非作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