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十、分离 [6]
虽然看不见,慕容修刚一后退,苏摩便笑了起来,对他抬了抬手:“不必惊慌……原来你便是红珊的儿子。那就不关你的事——”他的笑容渐渐冷却,转头看着一边的那笙,淡淡道:“虽然很佩服你居然能活着到这里……但是,那笙姑娘,请立刻从这里给我滚出去。”
那笙打了个寒颤。不知为何、她对这个傀儡师从一开始就感到说不出的恐惧,然而却嘴硬:“又不是你的地方!你、你凭什么……凭什么赶我走?”
“哦,这样啊。”苏摩微微冷笑,转头,对身后的人吩咐,“那么你来转述一下吧。”
“是。”身后跟来的女子恭谨地回答,然后走到了灯光照到的地方,抬头看着那笙,有礼然而坚决地重复了一遍傀儡师的指令:“这位姑娘,请你立刻离开如意赌坊……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如意。”
那笙怔住了,看着那位满头珠翠的美妇人,然后又看看苏摩,再看看西京。
所有人都漠然的看着她,不说话。
“为什么要我走!那么晚了,我去哪里!”那样的气氛下,忽然感到委屈,她顿足叫了起来,“我又不吃人,为什么要赶我走!”
“因为你在这里,很容易引来沧流帝国的人。谁都不想和你做同伴。”苏摩冷冷道,忽然懒得多解释,眼里闪现杀机,“你不走,难道要我动手?”
那笙听得他那样的语气,吓得缩了一下脖子。
“少主,属下送她走。”忽然间,外面有人恭声回答,慢慢走进来。
“很好,左权使,你送她出去,不许她再回到附近——死也要给我死在外头。”苏摩没有回头,然而居然很快就知道是谁到了,漠然回答,转过身去,离开。
“……”看着外面走进来的人,那笙又呆了。头脑忽然混乱起来,感觉这一天遇到的事情简直奇奇怪怪、目不暇接。她睁大了眼睛,半晌,才结结巴巴开口:“炎、炎汐?”
“那笙姑娘,请立即跟我离开。”似乎是伤势刚刚恢复,炎汐的脸色还是惨白的,却是和如意夫人一样、木无表情的重复方才苏摩的命令,“否则不要怪在下对你拔剑。”
“……”那笙擦擦眼睛,看清面前这样说话的人的确是炎汐,忍不住惊叫起来,“你、你也在这里?——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!你听那个苏摩的话?那家伙不是好人…那家伙简直不是人啊!你怎么也听他的话?”
“那笙姑娘。”炎汐没有如同白日里那样对她说话,只是漠然看着她,铮然拔出了剑,“请立刻跟在下出去。”
“都疯了!你们、你们个个都疯了!”那笙糊涂了,看着炎汐,看看慕容修,再看看西京,猛然跺脚,“走就走!本姑娘怕什么?谁希罕这个破地方!”
“等一下。”她跺脚转头的时候,忽然听到背后有人挽留。慕容修的声音。
那笙惊喜的转头,然而却看到慕容修递给她一支瑶草:“带着路上用——你虽然有大本事,但是只怕还是没钱花吧。雪罂子你也自己留着。”
那笙恨恨看着他,不去接那支瑶草,带着哭腔:“你、你也不管我?”
慕容修看着她,却是看不懂到底面前这个少女是如何的一个人。出于商人的谨慎,他只是摇头:“你带着皇天,自然有你的目的……没有必要跟着我了。我又能帮你什么?”
“可恶!”那笙狠狠把瑶草甩到他脸上,转身头也不回跑了出去。
她跑得虽快、然而奇怪的是炎汐居然一直走在她前面,为她引路,让她毫无阻碍地穿过一扇扇门,避开那些赌客,往如意赌坊后门跑去。
“请。”一手推开最后的侧门,炎汐淡淡对她道。
“哼,本姑娘自己会走!”那笙满肚子火气,一跺脚,一步跨了出去。
“保重。”正要气乎乎走开,忽然身后传来低低的嘱咐。那笙惊诧地转过身去,看到鲛人战士微微躬身,向她告别——炎汐看着她,那一刹那、眼睛里的光是温暖而关切的。
那笙忽然鼻子一酸,忍不住的委屈:“炎汐!你说、为什么大家都要赶我走?难道就因为我带着这个戒指?我又不是坏人!”
“那笙姑娘……”炎汐本来要关门离去,但是看着孤零零站在街上的少女,第一次觉得不忍,站住了身,叹息,“你当然是很好的女孩子。可是以你这样的性格、戴着皇天,却未必是幸福的事。没有人愿意做你的同伴,你要自己保重。”
“炎汐……”那笙怔怔看着他,做最后的努力,“我没地方住……我也没有认识的人。”
炎汐垂下了眼睛,那个瞬间他的表情是凝固的,淡淡回答:“抱歉,让你离开这里是少主的命令——作为复国军战士,不能违抗少主的任何旨意。”
“少主?你说苏摩?”那笙惊诧,然后跳了起来,“他是个坏人!你怎么能听他的?”
然而,听到她那样直接了当的评语,炎汐非但没有反驳、反而微微笑了起来。那样复杂的笑容让他一直坚定宁静的眼眸有了某种奇异的光芒,他安静地回答:“即使是恶魔,那又如何?只要他有力量、只要他能带领所有鲛人脱离奴役、回归碧落海——即使是‘恶’的力量,他也是我们的少主,我也会效忠于他。”
“你们…你们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疯子……”那笙张口结舌,却想不出什么话反驳,只是喃喃,“我才不呆在这里……”
“是,或许我们都疯了吧。每个人都活的不容易。”炎汐蓦地笑了,关门:“你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该来云荒……这是个魑魅横行的世界啊。”
那笙怔怔地看着那扇门阖起,将她在云荒唯一的熟悉和依靠隔断。
她愣住了,握着戴有皇天戒指的手,独自站在午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。
“回去休息吧,左权使。”关上了门,他却不忍离去。站在门后对着眼前黑色的门扇出神,忽然听到身后女子的声音。
诧然回头,看到如意夫人挑着灯笼站在院子里看着他,静静说,眼里有一种淡淡的悲凉哀悯——那样的眼光,忽然间让他感到沉重和窒息。
“嗯。”炎汐放下按着门的手,不去看她的眼睛,“少主回去睡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