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[4]
“但是甘大侠不要误会,李家对苦大师仍一本尊崇,永远遵从令符调度,不过眼前这件事与匡算无碍,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,是故李纪珠可以抗个不遵。”
甘凤池道:“三少,甘某愿相求——”
纪珠道:“有件事甘大侠恐怕还不知道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我在行动之前,曾经跟统率京都禁卫的纳兰有过磋商,他亲口答应,官家绝不干涉,可是那只是对李纪珠,如果由你甘大侠出面,一定会引起官家于涉。”
甘凤池描眉轩动。道:“甘凤池要是怕这个,也就不来了。”
纪珠淡然道:“怕谁都未必怕,问题只在一旦引起官家干涉,有几分成功的把握,尤其甘大侠奉有苦大师今符,一旦不幸事败怎么向苦大师交待,又怎么维护令符的权威与尊严?”
甘凤池神情猛一震,竟做声不得。
纪珠道:“所以,以我浅见,该收手的应该是甘大侠,而不是我李纪珠。”
话落,他转身要走。
甘凤池忙道:“三少。”
纪珠停步回身。
甘风池脸色微苦,道:“三少,我既奉苦大师令符,若是空手而回,不是同样没法向苦大师交待。”
纪珠微一怔点头道:“我不能不承认,这也是实情——”
甘凤池道:“是不是可以让我跟三少联手?”
“不!甘大侠。”纪珠道:“别人,尤其是你甘大侠,只一插手,官家一定干涉,我不愿给纳兰这么一个藉口。”
甘凤池道:“那么——”
纪珠沉吟一下道:“只有一个办法,甘大使把苦大师的令符交给我。”
甘凤池一怔道:“这——”
“只有这样,甘大侠请准于苦大师,我则算间接的奉苦大师令谕。”
甘凤池皱了眉:“事关重大——”
“甘大侠可以考虑。”
他又转身要走。
甘凤池忙叫道:“三少——”
纪珠停步回身,道:“甘大侠,夜已深了,我不愿多打扰,而且我也下愿再多耽搁。”
甘凤池正色道:“李三少,苦大师的令符,甘凤池不敢随便交付他人,但是这件事甘凤池决定不再插手就是。”
纪珠道:“甘大侠不怕异日无法向苦大师复命?”
甘凤池苦笑了下,道:“那就是我的事了,到时候我自有说词,就是拼着受罚也是在所不惜。”
纪珠道:“甘大侠既然做此决定,我无法勉强,好吧!”
他微一点头,转身便往外走。
只听甘风池在身后说道:“李三少,‘府学胡同’值得走一趟。”
纪珠正感铁霸王手下的弟兄已离去,还得折回去找他们打听别个的所在,闻言心里一跳,忙道:“多谢甘大侠。”
他一步跨出‘北上房’,腾空而去。
口口口
没多大工夫,纪珠已到了“府学胡同”。
以他的判断,这条“府学胡同”里,只有一个地方适于住江南的来人,那就是“文丞相祠”了。
“文丞相祠”在顺天府学之邻,根据志载,这地方也就是当年文天祥授命归天之地。明永乐六年,北京按家副使刘篙,奉命建祠。
到了“文丞相祠”前,只见两扇铜门紧闭,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。
纪珠试着推了推门,没能推开。
显然里头已经上了闩。
他神情一肃,向着上悬“文丞相祠”额的门一躬身,心里默祷了一句,然后腾身直跃上墙头,翻了进去。
“文丞相祠”不算大,入口处有“万古纲常”匾额,两旁有对联:“敌国仰威名,一片丹忱昭史册;法天留策对,千秋正气壮山河。”
神座之右有联:“正气常存,烟豆至今尊帝里,孤忠立极,神灵宜近接关官。”
其后另有一联:“南宋状元宰相,两江孝子忠臣。”
纪珠在词内所见,尽是历代名人诗联,藉着如豆似的一盏油灯,可以看得见,而且神座前的遗像前碑上,还刻有文文山的衣带赞“孔日成仁,孟日取义,唯其义尽,所以仁至,医圣贤书所学何事,而今而后,庶几无愧”。可谓天地正气,永垂万世。
他的名著‘正气歌”全文书子屏风之一笔势飞舞,满酒明快,兼而有之。
明崇顿十七年三月戊申,有左邻御史李邦华曾缢死词中,以为尸谏,清代赐溢忠市公,文丞之感人,有如是者。
纪珠在词中无所见,闪身出祠,绕过祠后。
相后,是一个年久失修,略显荒芜的小院子,有花,有树,但也有相当高的杂草。
小屋两三间,分散的坐落着,两间黑漆漆的,一间还透着微弱的灯光。
微透灯光的那一问,坐落在稀疏疏的一片树丛中。
从前面铜堂里的油灯看,纪珠知道,文祠里住的有人,他不知道住的是什么人,但想得到定是看守祠堂一类的僧、道。
这个地方是府学胡同里唯一可以供外人住的地方,只是他不能肯定江南来的人是不是住在这儿。
既是住在这儿,又住在哪一间呢?
纪珠静静的听了一下,突然,一个混浊的呼吸声传人耳中。
沉浊的呼吸声并不大,但却逃不过纪珠敏锐的听觉,而且他一听就听出来了,那混浊呼吸声是来自犹透灯光的那一间。
他提一口气,闪身扑了过去,停身在窗外混浊的呼吸声从窗户里传出来,更见清晰。
纪珠沾湿了手指,在窗户纸上点破了一个洞。
内望,他看见了。
屋里的陈设相当简陋,只有一张床,一张桌子,桌上点着一盏油灯,床上闭目盘股正坐着一个人。
那个人穿一身白衣,相当年轻,相当白净,长眉细目,胆鼻方口,可以说相当俊逸,只是,此刻一张脸略显苍白,满头是汗,不住剧喘,呼吸沉浊,一看就知道在运功疗伤。
很显然的,此人是武林中人。
出错不了,这个人一定是江南来人中的一个。
纪珠是个大行家,他知道,行功时受不得惊扰,尤其是在此刻行功的紧要关头,只一受到惊扰,立刻就会走火入魔,重则丧命轻则变成残人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