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 - [飘灯]

外传三:云南锋镝录 四、为卿负却平生义 [2]

  世上愿意拿武功硬碰蛊术的人,似乎并不多。

  苏旷看着小金,像看着第一天站在万人中央的儿子,得意之余又有些心疼。

  他长身而起。

  “拿着。”神唱将手里的千年古藤递了过去,“是兄弟的,回来,喝酒。”

  苏旷双足一点,经天而去。

  阿玛曼贡不得不承认,看着某些汉人高手冲敌掠阵,的确是一种享受苏旷弹腿踢起一架断梁,正击向呼啸而来的七尺长弩。长弩何其霸道,入木直达六尺。苏旷一藤斜劈,带弩木桩当空吼吼翻滚,砸飞了左路的两支大弩。他回手又是一藤,右路大弩顿时失了准头,斜斜扎入地下,尾部咄咄地晃个不停。

  苏旷足下不停,笔直地向前掠去,青藤在半空环出一圈圈青环,好像池塘里的一圈圈涟漪。弩手发弩虽疾,但每每比苏旷的动作慢了半步,几乎每支劲弩都刚好钻进苏旷的圈子。内力使它们一支支斜落在地下,俨然成为一片稀疏的箭林。

  弩手们似被激起了狂躁,数十支巨弩几乎只对准苏旷一人。偏偏这一人的身影如风如虎,如狂如醉,上下纵横偏又步步向前,长藤翻飞,千百道青色闪电劈空而落。

  青藤破空之声尖啸,长弩入地之声沉闷,金铁交鸣之声铿锵。这一个人腾挪闪打,硬是有百十人作战的气势。

  逼近三丈之内,苏旷看得清清楚楚。二十多张行军弩一字排开此物既大且沉,是对抗骑阵的不二利器。但是,两三百人伏击己方区区四人,弩箭反倒显得笨拙沉重了。苏旷料定围攻木寨的不过是先头人马,后面必有大军。

  此时苏旷人已将至,巨弩已经无用,士卒们纷纷举弓搭箭射来。

  青藤回转,如一道金刚之圈,苏旷的身子陀螺般滴溜溜转起,箭镞尚未及身,便被噼啪甩开。

  眼见此人迫近,一个士兵再也撑不住,伸手把长弓掷了出来。苏旷一鞭斜挑,长弓半空回转,直戳向那人面门。眼见要出人命,苏旷一醒,又是一鞭跟上,长弓再度拨转,向着众人之后的少年疾飞而去那少年,正是观战的江中流。

  江中流剑作刀势,华山一劈,长弓自当中直直被劈成两截,连弓弦都被斩断。

 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,那士兵这才反应过来,伸手掩面,哀号一声,却无一人耻笑。

  短兵相接,苏旷向后直倒,右手后仰递出,青藤如一条大蟒,弓脊吐信,从七八张巨弩之下斜斜穿过。而后,苏旷双足较力,纯用腰力跃起身形,口中喝一声“起”,青藤蓄力而飞,一张巨弩被弹飞,跟着呼啦啦倒下一排。

  一时间弓飞弩翻,箭断弦崩。苏旷身边一丈之内,居然无人敢逼近半步。

  “苏旷住手!”江中流喊道。

  苏旷懒得理他。若能住手,我何必冲过来?

  “全都给我住手!”江中流暴喝。这柄剑终于出鞘了,一身亮银细甲大约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,苏旷面对的早已经不是一个江湖人。

  落草之后,必有招安。

 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,只觉得彼此陌生如路人。

  江中流上下打量着他:“衣裳都换了,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背国投敌?”

  苏旷许久未曾换装,对苗家新衣很是得意,挺胸抬头:“自然,衣不如新。”

  江中流握紧了惊涛剑看来这一战,竟是免不了的。然而他心神越来越不宁,只觉得无法抑制的暴戾一阵阵袭上心间,拔足要追,但身后一声笛音拔尖儿挑起,顿时使他心神俱乱

  笛声如泣如诉,似乎在奏着清清溪水,少年男女欢笑歌唱。转眼间风云四起,明眸皓齿的美人变成了战场上的孤魂。那乐曲越拔越高,好像一个霹雳震破世间血污。阴云密布,风雨欲来,阵阵凄风似乎在向天呼号……

  江中流终于脚步一颤,踉跄着奔走,东一跌西一晃想站稳身子,却扑通跪倒。他又要以手撑地,又想堵住耳朵,两只手压根儿忙不过来,白净面皮涨得发紫,终于忍不住抱头轻声叫起来:“爹……娘啊!”

  这个年轻人,也是很苦很苦的。人若不是到了绝地,谁会呼爹喊娘的呢……

  苏旷情知阿玛曼贡在以笛音为他开路,机不可失,他一起一落已在十丈开外。

  远望群山如鬼魅,在浓雾中狰狞冷笑。山坡上大军前沿一字排开,约略算算,竟不下五千。两翼拱着中锋突起,那一面“何”字大旗迎空招展。白马上何鸿善握刀而立,正要指挥千军万马,踏地而来。

  只是恰好在此时,笛声急转,仿佛变成了一个白发长者,在满天阴云下循循诉说。江中流捂着耳朵的手缓缓放落,额头青筋暴涨,血管突突,好像要挣破开来。他本以为已经过了几个时辰,这才发现不过是短短一瞬。

  而苏旷站在十丈开外,浑身都在颤抖。

  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江中流支撑着站起身子,冷笑我还以为他早已修炼到了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”的地步。

  确实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……苏旷的右手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他心里明白,他怕的不仅仅是杀戮和死亡,更怕这是个错误的赌注,一失足成千古恨,没有挽回的余地。震动八荒的马蹄已经可见翻飞,弓上弦刀出鞘,浓浓的血腥气就在鼻端。

  苏旷舔了舔嘴唇干,裂,疼。他的拳头渐渐握紧,刀柄硌得手指生疼,指节发出一串脆响我不知道阿玛曼贡是否值得相信,但是,我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。

  苗人是一张弓,汉人是一根弦,就这么缓缓拉开,越绷越紧。他不幸站在那个该死的位置,清清喉咙,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,就被突如其来地射了出去。

  阿玛曼贡缓缓地将笛子放了下来。

  看不见了,苏旷已经在她目力所及之外。

  冯笑儿的嘴唇已经张了几次,终于忍不住道:“尊主,这样对他,是不是太不公平了?”

  阿玛曼贡摇头:“我没有控制他,是他心甘情愿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可是,必须有一个人要去。蛊术对付千军万马没有用,必须有一个武学高手杀过去。”

  冯笑儿直视阿玛曼贡:“可是你的确在利用他。”

  阿玛曼贡摇头:“我没有,他实是心甘情愿。我告诉他需要一个人做一次牺牲,他同意了苏旷是一个很聪明的人,他知道的比我们想的还要多一点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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