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手丐 - [还珠楼主]

五十三、独手丐大闹洞庭湖 [3]

  沈、姜二人见到处都是这样装模作样,几乎笑出声来。初意尤、胡二人早来数年,又得老贼父子信任,便非同类人物也决非什么好路道。及至见面一谈,正觉对方谦和诚恳,而又豪爽,丝毫不带江湖气习,本领不差,水性更高,代二人可惜。钱贵本来侍立一旁,不知何故和胡修使了一个眼色,便同走出。隔了不多一会,胡修满面笑容独自走回,朝尤延对看了一眼,笑说:“年轻人真个喜事,他知这里添了一些东西,非要往看不可,已命仇头领陪去。这小孩胆也真大,知我好说话,居然当面力争,非去不可。如被少主知道,不受责罚才怪呢!”二人方恐小恶奴听出船中所说去向对方告发,心中惊疑。猛一抬头,瞥见汪二面容惊喜,仿佛有什醒悟,刚朝左右看了一看,见无外人,似要开口,尤延已使眼色拦住,随埋怨道:“胡兄怎的如此疏忽,前日闻报附近已有敌人踪迹,接连发生许多可疑之事。那被禁在竹林洲的男女三人又因老庄主不肯听我弟兄之劝。冯老教师自恃多年老人,独断独行,不听良言劝告,反而怀恨,以致昨夜被人杀死,还伤了四个弟兄。全湖都是我们的人,相隔本洲又近,因冯老不要我们过问,不敢再去多事,以致他送命不算,这三个囚人还被来人救走。今日到处搜索查问,并无丝毫踪迹。

  二位老庄主恐少主气愤,暂时还不许人泄露,乱子业已不小。这新造好的机关埋伏何等机密,年轻人口不稳。再说那是多险地方,这样大雾,如何让他去看呢?”胡修笑答:

  “他是少主以前贴身的书僮,只为去年和丫头凤仙调情,被少主打了一顿,发往小宾馆服侍客人。得宠的人,早晚他非回去不可,如何能驳他面子呢?休看一个书僮,得罪了他,遇见机会照样讨厌。既这等说,反正时已不早,又快变天,我也不留,汪二弟和二位嘉宾就此送你上船,将他喊走也好。”沈、姜二人方觉对方前恭后倨,忽下逐客之令,心中奇怪。姜飞瞥见胡修朝汪二手上塞了一下,心更不解,起身谢别,一同走出。还未走出水寨,见一少年飞驰而来,看去面熟,刚认出那是前遇南山庄三侠中的仇云生,想起齐全所说,心中一动,正装不识。云生本是含笑驰来,正要开口,瞥见左近路上有人走过,立改惊慌愁急之容,急呼:“二位兄台,钱贵不肯听劝,失足落水,被绞刀绞死了。”尤、胡二人和汪二俱都跌脚叹息,一面传令命人打捞尸首,一面送客上船,又向守船的书僮钱富把死人埋怨了几句,各自辞回。

  汪二见仇云生奉命送行,以防船上人少,知有用意,也未推辞。沈,姜二人自然明白,更是心喜。这时湖上风大,波涛险恶,归途又是顶风,船行更慢。方才浓雾虽然被风吹散,附近两处沙洲和君山那面的灯火均可隐约看到,天却十分阴黑。仇云生一到船上便随意谈笑,毫不隐讳,语声虽低,又为风涛所掩,就是附近有船也听不出,同船的人却能听见。相隔后艄又近,汪二因风浪太大,已早赶往后面摇橹,钱富也在一旁相助。

  沈、姜二人良友重逢,先已谈得高兴,又知云生早来,颇得恶霸信任,随口应答,并未留意,后听云生口没遮拦,非但把他和岳纲、杨宏奉独手丐之命分在君山湖心洲两地来作内应之事直言无隐,并说昨日接到独手丐传来的密信,要众人在下月十六日动手发难等语。二人正觉他口敞,猛瞥见钱富人舱取物,刚退回去,忽想起二僮都是恶奴之子,又是姑表兄弟,方才并起疑心,分出一人随往窥探,后被做掉,这一个得信时神情悲苦,面带怒容,出此一言不发,似用全神注定云生神气。此是小贼心腹耳目,如何这样大意?

  姜飞忍不住噫了一声,沈鸿同样心思,但未开口。瞥见汪二一手摇橹,另一手拿着一张纸条正在观看,书僮拿了一盘果点假装殷勤,掩向他的身旁偷看。汪二竟如无觉随手撕碎抛向水中。书僮面带狞笑,把手一抓,正要避开,均觉汪二为何这样大意,都想暗中警告,还未说出,猛又瞥见钱富神态惊慌,仿佛自露马脚,想要遮掩,刚朝汪二喊得一声“二爷”,一股急风带着一条人影已往后艄蹿去。原来云生已将他一把抓住,话都未说,只嗳得半声,便由云生手上飞起甩向洪涛之中。

  姜飞追出,方觉云生不应这样辣手,对方到底是个未成年的书僮,何必要他的命?

  旁窗已有雨点打进,云生和汪二匆匆说了两句便赶回来,把旁窗上好,从容归坐一谈,才知那两书僮都是小贼亲信,专一派作服侍本领高强而又不知来历的中等客人。二人住了几天,做作极好,人又谦和,照理小贼本应请见,只为女侠南宫李胆子太大,人又天真自恃,竟乘小贼出游相遇之后当众逞能。这等英武美貌的女侠,小贼钱维山自然看重,当时请进庄去,待若上宾,还连陪游了几次湖。不料南宫李胆大轻敌,引起两个贼党的疑心。仗着小贼色令智昏,妄想勾引,先还不信她是奸细,就在沈、姜二人到的那日,又出游湖,游到半夜,小贼忽生邪念,出口调戏。南宫李早就看出露了破绽,难于久留,又不愿过那穷奢极欲的生活,两次想要下手,未得其便。当夜途中又看出小贼受两猾贼指教,借着勾引试探心意。刚开始时已自激怒,但知同行数贼均是能手,随行四只游艇的党羽甚多,也无一个弱者,惟恐弄巧成拙,打算回庄再行伺便行刺。小贼言动已难容忍,只为那两猾贼非但一边一个暗护小贼,寸步不离,并还用话点破,借题发挥,便小贼也非寻常纨-之比,因此才未妄动。谁知事有凑巧,游湖以前打定随时下手主意,暗将那身水靠穿在里面,头套塞在镖囊之内,竞被君山来的两个贼党认出,只两句话便动了手,不是武功水性高强,水底又有异人暗助,众寡不敌,几乎被贼擒去。逃时,内一猾贼还被她的暗器打伤。众贼自然怒发如狂,水旱两路到处搜索。和昨夜被救去的三人一样均无踪迹。因出事所在离庄较远,众贼又最机密,所以连汪二也不知道。近日湖面上贼船巡查甚多,内中常有水旱精通的剧贼出动,不似以前只是一些小头目,便是为了此事。沈。姜二人因来时南宫李说了几句,本意是想小贼着重,容易近身,不料反而引起疑心。如非书僮密报均是好话,早已被擒受害,或是立足不住,误了大事。昨夜小贼因听书僮说来客年纪虽轻,本领甚高,从未提到过那个女刺客,几次用话试探,均无可疑形迹。小贼急于收罗得力党羽,业已准备明日相见。游湖时不宜和汪二亲切大甚,非但引起疑心,所说并被听出几句。

  这两个小恶奴名为书僮,年已将近二十,仗着身材瘦小,故意少说几岁,装出一脸天真,实则又奸又恶,娶妻已两三年。留在船上这一个并还霸占着两个民女。二僮因和庄中美婢通奸,争风吃醋,才被罚往待客,一心回复主人宠爱,以便作威作福,难得有此良机,怎肯放过?人怕留心,性又刁狡,将三人所说隐话明白好些不算,姜飞又借吹萧遮掩,和汪二密谈,又被悄悄掩来听去几句,断定无差。因不知尤、胡二人起初为了衣食去做教师,刚到不久,便经异人警告,同时看出庄中老少诸贼恶迹,于是一面假装忠心,暗中设法化解,救助无辜,并通消息,早就成了内应,妄想登岸告密,请水寨头领先将三人擒住,一同请功。刚向胡修告密,便被引往无人之处,命仇云生问出真情,点了死穴,作为失足落水,抛向水底埋伏之内送了性命。钱贵比钱富还要阴险,用心更毒,方才曾告钱富,这二人本领甚高,莫要弄巧成拙,最好假装糊涂,回到庄中再行告发。话一说出,不问是否,均要一口咬定,并还编了一套谎话,硬说三人途中借着雾大,曾与同党勾结,向其利诱威吓等情。尤、胡二人知道此事关系全局,这类小恶奴万留不得,又见变天,快有风雨,特命云生借着护送为由将其除去,本定斩草除恨,所以毫不隐蔽。后见钱富在风中偷偷抓那撕碎的纸条,神情狞恶,又想:当地常有贼船游巡,万一遇见时一声招呼,或被扑过船去便是讨厌,恶奴又会一点水性,所以上来便下杀手,点完死穴抛入水中。纸条所写便是汪二回庄交代之话。再走一阵,到了禁地之外,便要假装动手,作为途遇敌人,钱富在后艄被人打落,以为遮掩,并可迷乱敌人心意,一举两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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