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 卷 第五章 挣扎求存 [1]
当刘裕想到,若任青-是以这种令自己无法拒绝的方法杀死自己,他将死不瞑目。
他并非没想过一刀割断她的咽喉,那亦方便得很,因为厚背刀正搁在他腿上,他的灵手肯定会办得妥妥贴贴,不过孙恩正在村内,如任青-说的,不管他乐意与否,他们必须同舟共济,希望可以登上安全的彼岸。至于上岸后是否继续打生打死,是未来的事。
他又想到,逍遥教邪功异术层出不穷,说不定任青-有一种手法,可以刺激他身体的潜能,令他变成力大无穷的疯子,不顾生死的缠着孙恩,她便可以安然远遁。不过这一套必须在他没有戒心下施展,像现在般,他便有把握如发现不妥当,便和她来个同归于尽,即使他干不掉她,至少可以重创她。既有孙恩驾到,与亲手杀她并没有分别。
任青-搂上他粗壮的脖子时,他的双手亦把她抱个结实,双掌按上她背心要害,只要略一吐劲,保证可送她归西。
任青-的香唇,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寻上他的嘴巴,在他来不及抗议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反对的要命时刻,把他封个结实,丁香暗吐,激烈缠绵,令他立时生出销魂蚀骨的迷人感觉。尤其在孙恩的死亡威胁下,于此最不适合的时间,与最不适合的美丽对手,进行此男女亲密的勾当,异乎寻常的刺激,顿令他忽然忘掉一切。
任青-的热烈绝不是单纯的,他直觉感到其中柔集了她对任遥毕命的痛心和悲哀,与其说她是牺牲色相来迷惑他,不如说她是借此异常的行为,至乎可以说是藉向她不喜欢的男人献上香吻,以渲泄她心内的失落和悲伤。
旋即生出另一种想法,因为任青-在第一轮的热吻后,舌尖开始送来一道接一道的真气,不但令他体内真气运转不息,更引导他的真气回输到她体内去,陰阳调和,循环不休,他的功力在迅速回复中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。
唇分。
任青-娇喘细细的伏在他怀里,驯服如羔羊,香唇凑到他耳边轻柔地道:‘我在进来前,已抹掉地上的印迹,又仿你的足印弄出你逃往村外的布局,不过,以孙恩的高明,会很快发觉是我在弄鬼,随时会回头。’刘裕发觉自己差点忘掉孙恩,此刻得她提醒,有若从美梦中苏醒过来,回到危险冷酷的现实。
不知如何,他的脑筋特别灵活,抱着她的双手紧了一紧,找到她的樱唇再尝一下,生出犯罪般的堕落块感,一手拿刀,另一手环着她的腰,从地上弹起来,低声道:‘我们来个礼尚往来,由我缠住他,你则觑准时机从旁突袭,由于他没想过我有同伙,更发梦也想不到那人还是你任大姐,我们至少有两、三成机会,总好过猎物般被他追捕。’任青-整个娇躯与他贴个结实,仰头看着他娇媚的道:‘你不怕我撇下你吗?’刘裕洒然道:‘也没有法子,一切看老天爷的旨意。’任青-欣喜的道:‘你长得不算好看,可是却非常有男性气概,令人向往不已。’刘裕听到最后一句,禁不住心中一荡,暗忖,女人或许是最奇怪的动物,竟会在这等生死迫于眉睫的时刻,还有空去计较男人是否好看。
风声再近。
刘裕轻拍她粉背,沉声道:‘去吧!’
屠奉三从后门悄悄离开的当儿,燕飞和纪千千并骑从刺客馆大门外驰过。
燕飞表面轻松自如,一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神态,事实上却是心情复杂,诸般念头闪过脑海,身旁的美女、边荒集现时反复不安的形势、随时降临的兵灾人祸,结合而成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,与东大街愈聚愈多,正为花妖之亡而狂歌热舞的边民,形成强烈和不协调的对比,令欢乐蒙上不散的陰霾,未来再没有人能捉摸,包括他燕飞在内。自晓得屠奉三没有中计,他便感到落在下风,而赫连勃勃于一夜间冒起,成为边荒集的大英雄,更使他对未来失去把握,他彷佛已嗅到失败的气味,而他根本没有改变的能力。
可怜,他还要把千头万绪的纷乱心思收拢起来,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,在此有若置身于怒海激流般、于任何一刻舟覆人亡的情况下,挣扎求生,直至一败涂地的时刻。对自己的生死他并不放在心上,唯一的愿望是能令纪千千主婢不受伤害,对于庞义等人又或拓跋族人,他们既身为荒人,便该勇敢地面对边荒的一切危机和凶险,这是每一个踏进边荒集的人该有的心理准备。对他而言,纪千千主婢的不同处,在于是他把她们带到边荒集来,他燕飞必须承担责任。
纪千千勒马收缰,喜道:‘回到家哩!’
燕飞随她转入堆满木料的重建场址,倏地发觉一人从庞义精制的大圆桌处站起来欢迎,两边尚有庞义和小诗。
他朝纪千千瞧去,发觉她娇脸的血色褪得一滴不剩,香唇微颤,美眸透射出矛盾和复杂的神色。
忽然间,他已知道等待他们的是甚么人。
刘裕现身门口,瞧着孙恩掠至眼前,心神静如止水。
孙恩仍是那副仙风道骨、超然于众生之上的神态,不单不似正追杀敌人,也不似在赶夜路,只像名士派的玄门高人,忽然动了夜游的雅兴,凑巧路经此地的安闲模样。
由他袭杀任遥,击伤刘裕,至大破王国宝和任青-的联军,一直至目下般洒脱不羁的气度,彷如神仙中人。只观外表,绝联想不到他是南方本土世族的最高领袖,以道术把反对侨寓世族和司马皇朝的所有本土势力,联结在他天师道的大旗下,成为建康最大的威胁。
可是刘裕偏偏晓得,眼前此君乃南方最可怕的人,谢安若去,南朝的团结将冰消瓦解,一直压制着孙恩的力量势将荡然无存,孙恩将变成一股有若从冥府释放出来的风暴,把建康的繁华摧毁。
天师道不但挑战现存的政权,且是对以高门和佛教为主的文明的反动,其破坏力将非任何人可以想象。
就在此刻,刘裕涌起一个奇异的想法,就是上天已注定他和孙恩是死敌,当中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。如若今夜能侥幸保命逃生,只是他们斗争的一个起点。
为求成功,他必须不择手段。
而谢玄之所以挑他作继承人,正因他拥有谢玄欠缺的特质和性情,更兼他出身低层,没有名门大族的牵累顾忌。像任青-的提议,不论如何对谢玄有利,他也会断然拒绝,而他刘裕至少会详加考虑,至乎在此刻猛然作出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