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、闻警访双姝 夜月蛮荒谈异事 深山寻隐士 森林黑暗起长征 [2]
双玉因见双珠倒地,不知死活,关心过甚,不暇再顾别的,慌不迭抢将过去,刚将双珠抱起,灯光照处,瞥见周身通红,成了血人,腥气扑鼻,人也不能转动,似已失去知觉,姊妹情长,哭喊得一声“姊姊”,猛扑上前,哪还再顾污秽!刚刚将人抱起,忽听众声大喝:“快逃!”刚瞥见白影乱闪,那株大树轧轧乱响越发猛烈,内两壮士已由旁边飞纵过来,口中急呼,就势猛力一推。事出意外,二人又当悲愤忙乱之中,两壮士来势太猛,一不留神,全数滚倒,顺坡而下。
路清滚得最后,刚用力一挺,不等落地,纵将起来,心方埋怨这些人真个莽撞,一条长大白影已由身上一扫而过,离头不过两尺,腥风又劲又急。刚刚心动,疑是蟒尾,叭的一声大震,一片喀嚓乱响过处,人也滚落坡下。刚刚纵起,又有好些壮士抢将过来,不由分说,一面争先将人扶起,拉了就逃,口中还在急呼不已。二人料有非常之变,觉着双珠并不甚险,业已开口,正用双手擦脸,这才看出,身上染了一身蟒血,宝剑不曾在手,灯光隐现中又未看清,还不知什么缘故,幸而人未伤亡,心中惊喜,忙随众人奔往空处。走出不远,再听狂风暴雨之声,左近树林一齐骚动,一股泉水刚由头上甩过,等到头目赶来,避向对面树后,用灯筒一照,大禁大惊。
原来那条大蟒,几有二尺方圆,身长少说也有八九丈。一颗蟒头业已被人齐颈斩断,飞出好几丈,打向一株树干之上,连树皮也被打落了一大片方始坠落。那蟒始而负痛,周身缠紧,将那两三抱粗细大树盘了好几圈,颈腔里的鲜血和泉涌一般,随同长身乱甩,宛如暴雨,四下激射。方才瞥见双珠被蟒卷起,万分危急的当儿,突有一条人影寒光,由斜刺里山石上朝蟒头前面飞过,势急如电,一闪无踪。林中光景黑暗,不曾看清,大蟒必是此人所斩,彼时双珠人正下落,首当其冲,喷了一身鲜血。那蟒中段缠紧树上,前后两段一路摇摆,乱舞乱甩,本来力大无穷,又当负痛情急之际,垂死凶威越发猛恶,未了那一尾鞭打向旁边一株松树上面,虽是一株小树,也有合抱粗细,竟被打断了大半边,不是上面枝柯和别的树干互相盘结,早已全数折断。就这样也吃不住,树干虽有一些连而未断,树顶旁枝连同四外互相纠结的树幕,仍被震断了一大片,残枝碎叶纷落如雨。路清、双玉和另两壮士,如非顺坡滚落,或是逃避稍迟,被这一鞭扫上,人早打成稀烂,哪里还有活命!蟒头虽断,性子太长,一直摇晃不停,好几抱粗的大树,竟被缠得轧轧乱响,枝叶纷纷折断,左近树木,无风自摇,残余血点,四起飞洒,仍和暴雨一般,打得飒飒乱响。
众人见大蟒死后凶威尚且如比猛恶,惊魂乍定,好生胆寒。惟恐那蟒万一离树飞起,性未发完以前,不敢过去。此外又无道路,非由眼前通过不可。好些人身上都染有蟒血。
双珠头上鲜血虽然去净,连衣脱下,到底还有余污,腥秽难闻。先觉头晕发恶,还恐中毒,隔了一会,将自带解毒的药取出,连吃带闻,又给众人分别闻了一些,觉着神志清爽,人已复原。毒蟒凶威虽全减退,仍在两头摇摆,长尾皮鳞业已打碎,依然一鞭接一鞭,朝旁边两株树上猛扫过去,腔中血水喷涌如泉。内中一株终于被它打断,因上面枝叶繁茂,与当空树幕连结一起,并不下坠,和荡秋千一般,随同蟒尾过处摇摆不停,上面的残枝碎叶,随同蟒尾过处乱飞乱舞,声势也颇惊人。
因那口宝剑尚未寻回,双珠不敢冒失过去,当地又无泉水,只得把今早带来的湖水取了两大葫芦,先由路清带了数人寻好地方,上下四外,均用灯筒仔细看过,再由双玉陪了自己前往树后洗涤干净,从头到脚一齐换过。前面由路清把守,并代戒备。且喜只受一点浮伤,并无大碍。二女想起当地滴水难得,走时嫌那湖水有血,连脚都不肯洗,此时却把它当成宝贝,非此不可,也觉好笑。总算双珠只擦伤了一点浮皮,未受重伤,收拾干净,蟒性已完,不再动弹,重又寻回宝剑上路。
由此往前,毒蛇大蟒虽未再遇,连沿途森林中常见的小蛇小兽飞虫之类均未见到。
到处于干净净,野草荆棘之类极少,为全程中最清静的一段,林木行列也比来路要宽好些,地势却更险恶,四面都是千年古木环绕,不透天光,也看不出地形高低,只管越走越高,路也越险,仿佛走在野人山的一片岭背之上,地势多半右倾,崎岖不平,极少平地。
好在众人身轻力健,路清和双珠姊妹更有一身武功,走起来并不为难。因第一次走到这样空阔干净、没有草莽荆棘拦阻的道路,每株树木相隔,少说也有三两丈,有的地方宽达十丈以上,并有天光透下,双玉正和众人笑说:“照这样的路,就是怪石太多,肢陀起伏,上下比较费力,我也愿意。如能一直走到楠木林都是这样才好呢。”
头目接口笑答:“姑娘不要大意,此是林中最险之处,非但所有树木都是同类,高低粗细全差不多,一个不巧把路走差,寻不见以前来往的标记,误入密林树围之中,无法脱身,便是这样高低崎岖的路,我们一路纵下跳下,前后绕越,走上十里,比五十里用力还多,这样前后要走一日夜才能过完。一个人的精力有限,此时不觉得,真要走上一两天,你就知道厉害了,我们走惯的人都觉吃力,何况初来!且喜前面不远便有食宿之处,否则真累人呢。”
双珠姊妹还不甚信,及至走了一程,那又高又大的树林老是接连不断,地势之险更是有增无已。为了昨日密林丛莽,路太难走,由密转稀,地上野草又少,难得遇到,由不得心身轻快,精神一振。及至时候走得太久,见沿途景物十九相同,这些古森林大都根深叶茂,枝干高大,行列虽稀,上面仍是互相纠结,合成一片,数百里方圆的树幕,黑压压不见天光,本就有点乏味起来,而那沿途道路又是石多土少,崎岖惜落,极少平坦之处,自从大蟒死后起身,便一步难似一步,那接连不断的冈阜破陀、危峰怪石,一个接着一个,好似一串串不整齐的锯齿,交错纵横,高高下下,到处都是这类山涛石浪,起伏骇立,越过一处又是一处,最高的竟达好几丈,要费许多事,上下攀援,才能越过。
喘息未定,前面又是一条石冈,怪崖横起,那许多参天古木便生在那些石缝崖隙和有土之处。有时仍要遇到密林丛莽,虽然地方不大,比较昨日容易绕越,也多出好些路程。偶然旁边现出空旷平坦的疏林,似比来路好走得多,无奈黑树林中危机四伏,到处奇险,就这条路,也经以前采荒人受了千辛万苦、费尽心力探索而来,沿路树上均有标记,没有走过的地方,谁也不敢冒失改道,只得冒着险阻,朝那有标记的路上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