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烈焰冲天 [3]
我点了点头,三人就弃车步行。这时,有大队警员也都叫嚷着,在车丛之中,穿插跑步向前。
其中,一个看来很面熟的警官,一见到了我,就向我扬了扬手,我大声问:‘哪里失火?’他也大声答道:‘黄主任家!’
黄堂虽然出了事,也被停止了职务,但他担任特别工作室主任多年,各级警官都对他很是尊敬,仍然称他为黄主任,是很自然的事。
本来,我正在急急向前走,一听得那警官证实了我的猜想,立刻停了下来,一时之间,思潮起伏,竟不知是甚么滋味在心头。
黄堂的房子失火了!
那当然不会是偶然的事,可是也突然之极丨丨他们两兄弟才走了多久?前后不会超过半小时,我们就出发了。那也就是说,他们一到家,立刻就放火烧房子了。
白素转过身,看到我脸色有异,就道:‘放火,是早有准备的了,不然,不能那么快就烈焰冲天!’
我木然点了点头,思绪翻腾,只想着:一个人要放火烧自己的房子,那需要多大的决心?
尤其是黄堂那样的古老大屋,绝对可以列入建筑文物,却舍得放一把火烧掉,是为了甚么?陡然之间,我脑中又闪过了四个字:弃保潜逃!
为了逃得彻底,黄堂一家不惜毁了老家,这代价之高,真是难以想像。奇怪的是,他们到哪里去了呢?一来,这房子的四周围,警方有严密的监视,两兄弟加上老太太要离开而不被发觉,难上加难。就算他们做到了这一点,想要离开这个城市,也同样绝不容易。
当然,我绝不低估黄堂的能耐,不过我始终疑惑:他们可以躲到哪里去?因为这不是一年半载的事,这一去,他们可能一辈子就不再在人前露面了。
日本语之中,有‘人间蒸发’一词,用来形容黄堂他们现在的情形,再恰当也没有了。
我一面想,一面仍和白素、红绫向前走。不多久,就到了通向黄堂房子的那条私家路。在路口,有许多警员守着,不让人接近。我们略走近了些,就被警员呼喝着,不准再向前。
这时,已经可以看到着火的房子了。熊熊烈火已经把整所房子完全吞没,火势之大,我们虽然相隔还有一百多公尺,也可以感到热力逼人。在大火卷起的强风中,许多着了火的东西,在空中飞舞,看来很是怪异。
消防车由于公路上的拥挤,无法到达。虽然已经有一部分消防员赶到,可是附近根本没有救火的水源,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肆虐,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我看到根本没有人采取救火行动,就向着聚在一起的消防员叫:‘火场里面有没有人?要是有人,救人要紧!’
几个消防员向我望来,神情不屑。有的更叫:‘怎么救?还没有进火场,铁人都熔化了。’
他们没有行动,我倒也不着急,因为我相信黄堂一家人决没有烧死在里面的道这时候,来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,还有很多记者也赶来了。由于火势实在太大,所以人人都无法接近。不多久,两架直升机降落,出来了不少人,我看到警务总监一马当先下了机,可能是为了要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英勇,他大踏步走向前。
可是,才走了十来步,就满面通红,退了回来。
很多记者一拥而上,围住了警务总监,纷纷提问。由于黄堂的事情,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,所以记者们都知道失火的房子一直受到警方严密监视。
记者的问题,集中在黄堂是不是还在火场之中。警务总监竟然大有幸灾乐祸之色,大动作地挥着手,大声说道:‘我们的监视人员没有发现任何人离开过!’
我看到他那种样子,气就不打一处来。记者们听得他那样说,也大吃一惊,纷纷问:‘难道黄主任还在里面?’警务总监双手一摊:‘我无可奉告。只是我再重复一次:在起火前后,没有人离开过。’
记者都问:‘那怎么不去救人?’务总监居然脸带笑容:‘各位都看到了,火势那么猛,根本无法接近。’
我极其愤怒,心中暗骂这家伙实在太混蛋了,好像很高兴黄堂烧死在里面一样。这混蛋东西继续在大发议论:‘恐怖份子往往在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法律制裁的时候,会有异常的举动。在美国,就有自己放火了整个庄园的例子。’
我向白素望了一眼,沉声道:‘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这东西太过分了!’
白素点了点头,突然手向上一扬。我就听到正在得意洋洋的警务总监发出了一下惨叫声。
只见他伸手按住了口,有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。这时,他再也不能胡说八道了,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怪声。
等到他放下手,看到他口唇肿起老高,手里托着两苹牙齿,神情又是愤怒,又是痛苦。他又发出了一阵吼叫声,不过再也没有人听得懂他在叫些甚么了。
红绫和其他所有人一样,都莫名其妙。
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记者们大是惊愕,可是也不放过猎取镜头的大好机会。一时之间,闪光灯闪个不停。我在白素的脸上亲了一下:‘好俊的‘弹指神通’功夫,想当年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,功力也不过如此而已!’
我声音很低,但在一旁的红绫也听到了。她向我们做了一个鬼脸:‘要是我出手,他一口牙齿最多只剩下一半!’
我哈哈大笑,转过身就走。三个人回到了车子里,又过了好一会,公路上才恢复了正常。我一面驾车,一面想着警务总监刚才那种样子,仍然觉得好笑。当然是由于他的行为太过分了,所以白素才会出手惩戒他的,对他来说,那是昝由自取之至。
这一场大火,当然是第二天报上的大新闻。警务总监在中了白素弹出的小石子之后的照片,也滑稽之极,可是我却笑不出来。
因为报上说,大火燃烧了一整天,等到烧无可,才自动熄灭。在清理火场的时候,发现了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。那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尸体,只不过勉强还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的残余部分而已。
我和白素讨论:‘怎么会有人烧死在屋子里?报道说黄堂一向是一个人居住,所以推测那尸体有可能就是他。’
白素道:‘不会是他。’
我道:‘那会是谁?’白素道:‘不知道,但绝不会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。’
我想了一会,觉得白素说得有理。如果弃保潜逃是早有准备的话,那么,他们三人就绝无葬身火窟之理。至于那具焦尸,那极可能是黄堂的故布疑阵,让人家以为他已经死了,就可以不再追究。
这对我们这几个保人来说,也少了许多麻烦。
所以,我点了点头,同意白素的分析。
虽然如此,我总还是有点不放心。我和一个很相熟的法医联络,问了几个问题。
最主要的问题当然是:火场里找到的残骸,和黄堂是不是有关系?我得到的回答是:无法证明。因为找到的一些,事实上也都几乎全是灰烬,在化验上有极大的困难。而且,也没有黄堂的DNA记录,可供对比。所以这个问题,没有答案。
我当然感到很失望,但地无可奈何。倒是那法医忽然提出:‘卫斯理,你的电话来得正合时,有一个人想见你,说是有一些关于黄堂的事和你商量。’
听说事情和黄堂有关,我立刻就道:‘好,是谁?’那法医道:‘提起此人来头大,你听说过‘法医师公’没有?’我回答:‘听说过,说是本地所有的法医全是他的徒子徒孙,黄堂也和我说起过。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