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十三章 别有用心 [5]
金燕子娇笑道: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难道要跟我相亲,只可惜你不是个男的,否则我倒真愿意嫁给你。”
唐琪喝了杯酒,道:“我知道你是三月生的,今年已二十出头了,是么?”
金燕子道:“嗯。”
唐琪道:“二十多岁的大姑娘,还没有婆家,这倒真危险得很。”
金燕子脸红了,啐道:“你不替自己着急,反替我着急干什么?”
唐琪又喝了杯酒,叹道:“我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嫁人了,但你可不行,女人总是要嫁人的,你到我这年纪,就会知道寂寞有多可怕了。”
金燕子眼神也不禁黯淡了下来,嘴里却笑道:“咱们的二姑奶奶,今天终于也说了真心话了。”
唐琪手拿着酒杯,幽幽的道:“我在你们面前,还装什么蒜,我难道是天生不想嫁人的,但到了现在……现在你想我还能嫁给谁?高的不成,低的……”
她举起酒杯,“咕嘟”一口喝了下去。
李佩玲笑道:“说真的,三妹你现在到底有没有心上人?那神刀公子……”
金燕子大叫道:“你们别提他,一提他,我连酒都喝不下了。”
李佩玲道:“你忽然这么讨厌他,心里莫非有了别人?”
金燕子脸红了,娇笑道:“才没有哩。”
唐琪大叫道:“我知道你有了,你这样子司骗不了人,谁?快说是谁,快从实招来?否则看我饶不饶得了你。”
她笑着去搔金燕子胳肢。
金燕子笑着闪避,躲到唐琳身背后,娇笑道:“四妹年纪也不小了,你们怎样不问她有没有心上人?”
唐琳忽然站起来,淡淡道:“我可没惹着你们,你们别缠到我头上来。”
她嘴里说着话,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金燕子怔住了,道:“四妹发脾气了?”
唐琪道:“别理她,这丫头最近就好像着了魔似的,心里也不知有什么心思?”
李佩玲柔声笑道:“女孩子到了她这样的年纪,谁没有心思呢?我出去瞧瞧她。”
银花娘眼珠一转,抢先站了起来,笑道:“大嫂忙,还是妹子我去吧。”
李佩玲想了想,道:“你去也好,老四和你们也谈得来,只记着快些回来就是,我下得有清鹞汤煮的素抄手,等你回来吃。”
※※※
到了门外,桂花更香了。
唐琳站在桂花树下,桂枝的阴影,盖着她的脸,她动也不动地站着,就好像月下的幽灵一样。
银花娘并不急着走过去,也在月下徘徊着,月光将院子里的青百板照得像镜子,镜子里也有个月亮。
她目光转动,忽然长长叹了口气,悠悠道:“人生,说起来真是无趣得很,月光虽亮,桂子虽香,却也只不过更添加了几分人生的寂寞而已。”
她算准唐琳现在满腹心事,一定懒得说话,所以就故意叙说着人生的寂寞,生命的无趣……
这些话果然说到唐琳心里去了,她忍不住回过头来,凝注着银花娘,良久长久,终于幽幽道:“像你这样的人,要到那里,就可以到那里去,又怎会觉得寂寞?寂寞的滋味只有关在笼里的鸟,才知道得最清楚。”
银花娘又叹了口气,道:“好妹妹,你年纪还轻,还不知道寂寞究竟是怎么回事,有些人纵然天天在和别人说笑游乐,但心里却比谁都寂寞,有些人虽然整天独坐,但只要想到远方也有个人在想着他,他也就不会觉得寂寞了。”
唐琳默然半晌,轻轻黠头道:“不错,没过寂寞滋味的人,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,但……但你想着远方的人时,又怎知他在想你?”
银花娘道:“我不知道,这种事谁也不会知道,这是人生的痛苦……”
唐琳黯淡垂下了头,幽幽道:“不错,这就是人生的痛苦。”
银花娘道:“很久很久以前,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,他叫邹玉郎,我虽只见过他一面,但却日日夜夜在想着他,但他……他只怕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。”
她知道你若想一个女孩子说出心中的秘密时,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。
所以她捏造了个名字,捏造了个故事。
唐琳身子果然颤抖了起来,过了半晌,忍不住试探着道:“你走过许多地方?”
银花娘道:“嗯。”
唐琳道:“你见过许多人?”
银花娘苦笑道:“太多了。”
唐琳垂下了头,心里显然在挣扎着,默然许久,才作了决定,抬头凝注着银花娘,一字字道:“你可知道一个人,他……他叫做俞佩玉。”
俞佩玉,又是俞佩玉,银花娘的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,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,微笑道:“你足迹未出唐家庄,怎会认得俞佩玉?”
唐琳轻轻道:“前几天,他来过这里。”
银花娘忍不住失声道:“前几天他来过?”
唐琳咬着嘴唇,道:“他是来找家父的,那天,大嫂和大姐恰巧出去送大哥,只有我在家,他和家父谈了许久,家父就忽然要出去,好像是要去为他找一个人,所以……所以,就叫我进去陪着他聊聊家常……”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,照上了她的脸,照上了她的眼睛,她的脸红红的,眼睛亮得像星。
银花娘静静地听着,绝不去打断她的话。
只见她出了半天神,接着道:“找本来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,但在他面前,我却觉得无拘无束,他的一举一动却是那么温柔,他说出来的话,更是充满了了解兴同情,那时,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,但他却绝不露出丝亳痛苦之色,为的只是不愿我见了难受,他无论什么事,处处都先为别人着想。”
她轻轻叙说者,就好像做梦似的。
银花娘又忍不住问道:“后来呢?”
唐琳道:“后来家父回来,我只好回去,但我……我以为第二天总还会见到他的,谁知他……他半夜里就走了,家父竟不肯说他要去那里,只说他曾经多谢找陪他聊天,我……我真怕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他……”
她垂下头,泪珠便滴落在衣襟上。
银花娘缓缓道:“你只不过见到他一面,他就对你如此重要么?”
唐琳道:“你……你还不是只见过那邹玉郎一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