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五万两纹银风波 [2]
老于一向很小心谨慎。
因此,他没有理由不为这笔银子找个妥善的家,然而这一切又都需时间。
正午刚过。
老于酒店突然走进了一个人。
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,他的鬓发花白。
伙计仍却并没有招呼这个正午后第一个过来的老人。
伙计们认识这老人,也知道他不需要自己的照顾。
他是谁?
福叔。
福叔一向不喜欢奢侈,他到老于酒店来绝不是为了喝一顿老于的祖制特酿。
耿青却不得不感到奇怪了。
他弄不明白,福叔何以会在正午刚过便找到了老于酒店来?
中年秀士看到了福叔之后,禁不住微微泛着浅笑。
老叫花子的目光也变得兴奋了起来。
现在只有他们知道福叔为什么要到老于酒店来了。
福叔的神色有些忿然。
耿青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。
福叔从来不曾这样生气过。
如果福叔是个炸药桶兼导火索,那么耿育自己只好小心翼翼地做一名探雷的工兵了。
福叔适直走到耿青桌前,气淋淋地一股屁坐了下去。
老乞丐并没有得罪福叔,却给福叔没好气地端了一脚。
忍气吞声,这似乎是做叫花子必须学会的一招谋生绝学,否则,岂不难以令人怜悯?
大概老叫花子是刚入道不久,这份涵养功夫还不够,接了一脚自然要有所反应。
可惜,茵香豆的咀嚼声使得老叫花子懂得了“小不忍则乱大谋”的深刻含意。
老叫花子被迫移了移身子。
他这一动,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。
福叔的脸如三九寒冬般的冷。
耿青一向十分尊重这位如长辈般的家人。
汤玉心中感到为难。
任何人的家事,你都无法插足其间,如果硬要插足,你将是吃力而不讨好,这便是所谓“清官难断家务事。”
汤玉看着耿青十分殷勤地招待着福叔的模样,脑海里突然涌出四个字来:以静制怒。
福叔冷冷地看了看耿育道:“少爷,你坐下吧,别忙了。”
耿青陪笑道:“福叔,你老头一次这儿来,一定要好好地吃上一顿。”
福叔一听吃,顿时脸又阴霸起来。
耿青暗自叫苦,看来问题一定是出在“吃”上面。
果不出所料,福叔看了看满桌的剩菜,不动声色地道:“少爷,这一桌多少钱?”
耿青叹息。
汤玉苦着脸。
中年秀士的茴香豆味美异常。
老叫花子又装模作样地捡起了鸡腿。
福叔不依不饶地道:“少爷,你说呀!”
耿育只好投降:“福叔,四百两银子。”
福叔不信自己的耳朵道:“少爷,你说多少?”
汤玉喃喃地替耿青道:“福叔,不多,只是四百两纹银。”
这样的回答犹如做错了事的孩童,面对着慈爱但又有着严厉的母亲说:“妈妈,我并没有做错什么,只是把你最喜爱的花瓶给打碎了。”一样。
福叔的脸顿时黯然起来,一句话没说。
耿青一看,心中大叫不好。
如果福叔是骂自己一顿,耿青就知道没事了,可是如果福叔一言不发,那预示着情况相当糟。
耿青了解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家人福叔。
福叔过了半晌,终于叹了口气,无可奈何道:“少爷,你怎么能把祖产都典当在当铺里了。”
耿青吃了一惊道:“福叔,怎么会有这回事呢?”
福叔黯然神伤道:“少爷,你到这时候还瞒着老奴?”
职青猛然站起道:
“绝不可能的,再说那些地契、房契都是放在你那儿的。”
福叔气极道:“少爷,难道会是老汉把那些房契都典当了出去不成!”
汤玉眼见事情暖跷,急忙劝道:
“福叔,你慢慢说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福叔不满地看了一眼汤玉道:“你还好意思问我?如果少爷不是受到你们的诱惑,何至于有今天?”
汤玉暗自苦叹不已。
耿青道:“福叔,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!”
福叔玲声道:“今天早上,你叫宝儿到我那里拿房册和地册去查查的吧?”
耿青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。
宝儿是耿青的书僮,一向忠厚老实,但又相当机灵,绝不会假借自己的名义去拿帐册。
难道宝儿出了什么事情?
耿青的目光开始有些冷。
中年秀士的手略有颤动。
他发现耿青举人的目光中有一种令他恐惧的成分。
虽然现在他还说不清这眼神里究竟是含著有多大的危险,然而他已感到了事情并不容易办。
耿青道:“福叔,宝儿现在在什么地方?”
福叔阴沉着脸道:“我已找了他半天了。”
汤玉摇了摇头,他知道宝儿到那里去了。
耿青也明白了。
耿青道:“福叔,你怎么知道的?”
福叔脸色铁青地道:“债主已经上门了。”
汤玉吃惊道:“好快。”
耿青道:“贤弟,你应该早已料到他们会不择手段的。”
汤玉道:“现在并不晚。”
耿青道:“应该是。”
福叔阴沉着脸对耿青道:“少爷,你看该怎么办?”
耿青道:“福叔,典当期限是什么时候?”
福叔道:“马上。”
耿青笑道:“好急。”
福叔不道:“四万两银子。”
耿青不禁道:“价值不错嘛。”
福叔气忿道:“咱们的地价何止这些。”
耿青无奈道:“再多,再多我就永远也不要去想它了。”
福叔道:“你现在恐怕也没有办法想它了吧。”
汤玉苦笑道:“大哥,恐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