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烟笼芍药 [8]
“小弟拟先赴新野,找‘连云堡主朱威’,然后上少林,找‘大悲’其人……”
“贤弟一定要走么?”
吴刚有些黯然道:“是的!”
“贤弟,你我结交一场,望你许我为你复仇的事尽一点力。”
“大哥……”
“别说了,我们前道上见,你要走就先走吧!”
“如此小弟告辞了!”
说完,系好“凤剑”,把离“地宫”时对方所赠的金珠重新揣好,依依不舍地与盟兄互道珍重,然后大步出庙。
宋维屏送到庙口而别。
新野!
连云堡!
深沟高堞,气派雄伟,仅有一座吊桥与外界相通。
这一天,卯时方过,一骑骏马,踏着灿烂的朝辉,蹄声得得,直叩堡前,到了吊桥边,徐徐止步,马上是一个俊秀绝伦的青衫书生,真个是人如玉,马如龙,任何人见了,都会在心里赞一声好。
他,正是挟仇而至的吴刚。
吴刚扫了一眼高曳的吊桥,轻轻跃落马背,把缠绳朝桥边树桠上一扣,然后面向堡楼,高声道:“有人么?”
一个黑衣汉子从楼头现身出来,大声应道:“朋友有何贵干?”
“拜访朱堡主!”
“要见敝堡主么?”
“不错!”
“朋友如何称呼?”
吴刚心念一转,道:“在下与贵堡主不久前在‘神刀会’有约,请照此通报!”
黑衣汉子没有答腔,回头向楼内不知说了些什么,不一会儿,一个蓝衣老人现身出来,遥遥打量了吴刚几眼,道:“老夫堡内总管邱晚成,少侠如何称呼?”
吴刚避开正题,道:“区区是来践约的,请阁下通报贵堡主!”
他说的“践约”两个字,是有根据的,在“神刀会”总坛向“断命一刀”索仇时,他以“索血三剑”的姿态出现,扬言“索血一剑”已赴新野,一名话惊走了“连云堡主朱威”,今天他是以“索血一剑”面目现身,说“践约”自有含义。
总管邱晚成犹豫了片刻,道:“还是请少侠示知名号。”
吴刚不能道真姓各,也不能道外号,怕的是对头闻风而遁,当下冷冷道:“在下不拟通名道号,贵堡主应知在下来历!”
“小侠,这不合江湖规矩!”
吴刚为之一窒,的确,依江湖拜山的规矩,若无拜帖,至少得报上名号,但事实上他不能依规矩行事,目光一扫壕堑的宽度,和吊桥的高度,立即得了主意,软的不行,只有硬来了。
心念之中,冷冷一哼道:“邱总管,阁下有意刁难么?”
“老夫是照规矩行事!”
“在下不作兴这些规矩……”
“那只好抱歉了!”
“阁下不愿通报?”
“非不愿,不能也!”
“那就别怪在下失礼了……”
总管邱晚成重重一哼,道:“朋友想怎么样?”
吴刚寒声道:“不怎么样,在下只好冒昧闯堡了!”
了字出口,人已弹射而起,一式“飞燕掠波”,越过堡壕,一折,一回,妙曼轻盈地落在高曳的吊桥顶端。
“敢尔!”
暴喝声中,堡楼中涌出十多名黑衣汉子,刀剑出鞘,各据一个垛口。
“暗青子招呼他!”
总管邱晚成一声令下,暗器如飞蝗般密集罩向吴刚,居高临下,倍增威势。
吴刚双脚一蹬,斜射而起,“鹞子钻云”式,升高四丈左右,高出堡堞有丈,如雨暗器,在近身数寸时,悉被护身罡气震落。
升高势将尽之际,凌空拧腰,如鹰隼般扑上堡头。
“呀!”
惊呼声中,据守楼头的一个个亡魂大冒,这种功力,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。
吴刚身形一稳,冷眼注定面无人色的总管邱晚成,一字一句道:“带在下去见朱堡主!”
总管邱晚成惊悸地打量了吴刚几眼,栗声道:“朋友莫非是‘索血一剑’?”
吴刚寒声道:“阁下算猜对了!”
在场的十几名黑衣人,一听来的是“索血一剑”,齐齐下意识地连连后退。
邱晚成想了想道:“朋友与敝堡主是什么约会?”
“死约会,不见不散!”
“死-约-会!”
“带路!”
“请随老夫来!”
下了堡楼,眼前是一条林荫夹峙的宽敞马道,穿过马道是三开的中门,邱晚成不进中门,绕向一侧的卵石小径。
沿路所见的人,都以惊愣的目光注视吴刚。
卵石小径沿内墙外缘,弯向房舍之后。
吴刚心中疑云顿起,看来朱威业已有了准备,不知安排了什么在等待自己。但他不动声色,默默地随邱晚成前行。
想到自己的家,“武林第一堡”,论气派、布置、规模、这区区“连云堡”是难望其项背的,然而,现在已变做了荒丘,父母亲友同门,长眠在“五百人冢”之中。
恨,开始在血管中奔流,仇,在心底燃烧。
他捏紧拳头,咬紧牙关,心里只想到一个字——血!
不知不觉间,来到——座占地极广的林园中。
邱晚成用手朝前一指,道“快到了!”
吴刚“唔!”了一声,不表示意见。
眼前已见堡墙,看似再无去路了。
突地,在花树掩映中,露出一座修饰得十分考究的新冢,吴刚心中一动,邱晚成业已在墓前止步,栗声道:“敝堡主在此!”
吴刚全身一震,抬眼望去,只见墓碑上赫然刻着:
“近故显考朱公讳威之墓”的抹金字。
“什么回事?”
“敝堡主业已过世了。”
吴刚眼中冒出了火花,带煞的目芒,罩定了邱晚成,咬牙切齿道:“死了?”
“是的!”
“如何死的!”
“从‘神刀会’回堡的途中被害!”
“谁下的手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这倒巧的很……”
“敝堡主之死,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。”
“这墓内真的有人么?”
邱晚成骇然后退一步,惊声道:“朋友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吴刚冷酷地道:“不是故弄玄虚吧?”
邱晚成老脸大变,栗声道:“朋友说的太过分了。”
“在下与贵堡主订的是死约会,不见不散……”
“可是敝堡主业已罹不测之祸。”
“在下不信。”
“不信?”
“嗯!”
“那朋友的意思要怎么样?”
“劈墓开棺,让事实来证明。”
邱晚成全身一颤,连退数步,怒吼道:“朋友要劈墓开棺?”
“一点不错!”
“先堡主与你何仇何怨?”
“仇深似海,怨高如山!”
“索血一剑,你……真的敢?”
“在下言出不改!”
“你……敢辱没死者……”
“一方面证明真伪,一方面是鞭尸索债。”
邱晚成脸孔起了抽搐,暴吼道:“索血一剑,你说出仇怨真相!”
吴刚冷极地道:“你不必知道!”
“你……是魔鬼……”
“并无不可!”
“索血一剑,如你要逞凶残,必须杀尽堡中人,否则办不到……”
吴刚嘿嘿一阵冷笑道:“必要时,在下不惜屠堡!”
这句充满了血腥的话,令人毛骨悚然。
邱晚成“唰!”地拔出佩剑,凄厉地道:“索血一剑,你要杀人老夫算第一个!”
崇高的“武道”精神,溢于言表。
吴刚恨积如山,丝毫无动于衷,冷酷地道:“你如果不愿见在下劈墓开棺,你可自了,区区剑下,你走不了半招!”
这话出自“索血一剑”之口,并不见骄狂,事实可能是如此,“公义台”上,“武当掌教”与“四海帮主”,便是极好的例子。
邱晚成咬牙暴喝道:“老夫自认非你之敌,出手吧!”
就在此刻——
两条人影,疾奔而至,当先的是一个二十上下少年,后随的是一个半老徐娘,两人皆身披重孝。
那少年满面杀机,手中倒提长剑,身形一停,便已出声:“‘索血一剑’你意欲何为?”
“你是谁?”
“少堡主朱杰!”
“好极了,这位想是堡主夫人?”说着,目光移向那半老妇人。
半老妇人幽幽道:“不错,我便是未亡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