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卷 第七章 鱼目混珠 [1]
刘裕和拓跋圭两人蹲在石阶尽处,瞧着被铁镬掩盖的出口,听着上方敌人的呼吸声。
事实上他们早猜到会遇上这种情况,试问,刺客既然随时会出现,在符坚到处,保安必是一等一的严密,膳房是进入后院必经之路,怎会没有秦兵把守?刘裕两眼上望,耳语道:‘只有四个人,还非常疲倦,呼吸重浊,至少有一个人在打瞌睡。’拓跋圭垂头思索,闭上眼睛道:‘通往第一楼和后院的两扇门都是关闭的,以免尘屑给风刮进楼内,所以风声与刚才不同。’刘裕仍瞪着镬子,似欲透视地面上的玄机,道:‘你猜守卫是那方面的人呢?’拓跋圭道:‘很大可能是符坚的人,否则不致倦至打瞌睡,且膳房属第一楼内部,理该由符坚的亲随负责保安,楼外则是符融的人。]
刘裕道:‘两个守前门,另两个把守后门,你猜,若他们骤然见到两个兄弟从地道钻出来,又低呼军令,会有甚么反应?’拓跋圭摇头道:‘符坚的亲随,无一不是千中挑一的高手,凭我们三人之力,又要逐一钻出去,绝没有可能无声无息下制服他们。]忽然衣衫擦地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。
拓跋圭双目瞪开,精芒闪射,刘裕刚往他瞧来,目光相触,两人均生出异样的感觉,似倏地在此刻更深入的了解对方,看出对方在逆境中奋斗不懈、坚毅不拔的斗志。
刘裕道:[有人坐下来!]接着是另三人坐下的声息,有人还舒适地长吁一口气,咕哝两句,不过却没有人答话。
拓跋圭道:‘这么看!在符坚离开前,第一楼内,符坚的人不会到膳房来,符融的人更不会进来,否则怎敢在值勤时偷懒。]
(缺)
去通知燕飞一声。]说罢小心翼翼避免脚下弄出任何噪响的走下石阶去也。
符坚此时代替了燕飞,坐在二楼临街平台的大木桌旁,面对通往东门的大街,默默喝着侍卫奉上的羊奶茶。听着垂手恭立一旁的符融报告边荒集刻下的情况,与及从淮水前线传回来的情报。
长街守卫森严,所见民舍高处均有人放哨,一队巡骑正驰出东门,边荒集一派刁斗森严的肃杀气氛。
符坚心中思潮起伏,想起自己的过去,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。自进入边荒集后,他清楚掌握到自己的霸业到达最关键的时刻,任何一个决定,都可以影响到天下未来的命运,所以他必须找个好地方,静心思索。
本来大秦的皇帝,仍未轮得到他,其父符雄是大秦之主符健的丞相,战死于桓温北伐的一场战役中,他遂子袭父职,被封为东海王。
符健死后,符生继位,此人勇武盖世,却是残暴不仁,尤过桀纣,以致群臣上下不满,众叛亲离。他符坚则自幼聪颖过人,博学多才,精通汉籍典章,胸怀大志,遂成人心所向。
终于有一天他趁符生大醉,杀入中官,把符生斩杀,继而登上帝位,号为大秦天王。
在他即位之初,由于符生无道,民生凋敝,权臣豪族,更是横行霸道,在这百废待举的时刻,他破格起用汉人王猛,推行‘治乱邦以法]的基本国策,不理任何人的反对,全力撑王猛的腰,甚至在一年内五次对王猛加官晋爵,令王猛能放手而为,即使是氐族权贵,也绝不留手,建立起一个清廉有为的政权,达到‘百察震肃,豪石屏气,路不拾遗,风化大行’的鼎盛局面。
他一生人的成就,全赖一意孤行,独排众议而来。而他今次南伐,也是在这种心态下作的决定,而一旦决定下来的事,他永远不会改变。
符融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:‘据探子回报,寿阳并没有加强防御工事,令人奇怪。’(缺行)人力物力。
符融皱眉道:‘只怕其中有诈。]
符坚往他瞧去,淡淡道:‘你来告诉我,晋人凭甚么可固守寿阳?另一城池峡石在八公山内,又被淝水隔开,寿阳只是一座孤城,假若我们昼夜不停的猛攻,它可以坚守得多久?’符融为之语塞,他最明白符坚的性格,一旦形成某一想法,没有人能改变他。
符坚目光投往长街下,沉声道:‘建康方面有甚么动静?’符融答道:‘司马曜授命谢安全权主理,谢安则以谢石为主帅,谢玄、谢琰为副将,在建康附近的国陵和历阳集结北府兵,看来是要北上迎战我军,所以我才觉得他们若放弃寿阳,是没有道理的。’符坚讶然默思片刻,点头道:‘确是有点古怪,胡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?给我传朱序来!]刘裕和拓跋圭苦候多时,仍只有一人发出鼾声,教两人不敢冒险。
刘裕想起出口被破前的话题,凑近拓跋圭低声道:‘现在我已掌握到有关氐秦大军的精确情报,找到朱序与否已变得无关重要,既然如此,我们何用冒险,待会抢到军服,扮作符坚麾下最霸道的亲兵,岂非可已凭口令扬长而去。]
拓跋圭以带点嘲弄的神色瞧着他道:‘刘兄敢否把谢玄着你送交朱序的书信拆开看个究竟。]刘裕深切感觉着与拓跋圭之间既是并肩奋斗的战友,又隐含竞争的敌意的奇异关系,轻舒一口气道:‘你是说信内另有密计。’拓跋圭讶道:‘你的脑筋转动得很快,南方自谢玄当上北府兵的统帅后,战无不胜,由此可见他智勇双全。他这样着你千辛万苦送一封信给朱序,其中当然有至关紧要的事,且不容朱序拒绝。若就表面的情况去想,我也认为朱序难有大作为,可是谢玄乃非常人,自有非常手段,所以我仍认为必须把此信送到朱序手上去。](缺)吧!一切依你之言。]
拓跋圭忽然探手抓着他肩头,低声道:‘坦白告诉你:我本来并不太看好谢玄,直至从你处知悉谢玄独排众议的弃守寿阳,立即改变观感,对他充满信心。若换过不是谢玄而是南晋任何一将主事,你道会是怎么的一番情况?]
刘裕感觉着他长而有力的手指,心中暗懔。拓跋圭看得极准,当晋人听到氐秦大军南下的消息,军中确有两种意见。一是据长江天险,固守以建康为中心的城池;另一是死守寿阳,不教氐秦大军渡淮南下。而谢玄的战略是在两种意见之外,令人莫测其高深。刘裕是晋人将颁中有限几个才智足以相比谢玄的人,知道谢玄用的是使敌人‘不知其所攻]的策略,而拓跋圭这个外族人,只凭谢玄弃守寿阳,便看出谢玄的高明,可见拓跋圭确具过人的才智。
拓跋圭续道:‘秦人善马战,骑兵最厉害是斥候尖兵的运用,若让他们有广阔的原野发挥,北府兵岂是敌手?只有让他们陷身河湖山林交汇之地,你们才有胜望。’斥候是观风辨势的探子,胡人马术精湛,来去如风,可对远距离的敌人观察得了如指掌,且由于调动灵活,随时可以奇兵突袭敌手,一旦让他们在广阔的原野纵横自如,南人将只余坚守各城一途,遂陷于被逐个击破的厄运。而寿阳位处淮水、淝水等诸水交汇处,秦军攻陷寿阳后,将从无迹变为有迹,骑兵的灵活性势将大幅减弱,所以拓跋圭的话是一语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