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七 章 [5]
有道在家靠父母,走路仗盘缠,第一要紧的自然还是弄几个钱,来府城意在找恒生银号老掌柜蒋忠。
天色刚刚亮,老掌柜在家还没有起床,等他起来再讲一套缘由始末,老人家被迫不过,答应支给他三千两纹银,然后同上银号兑款。
银票用不着,现银不好带,说不得又替他另想办法,这一搅就搅了整个上午。
生受老掌柜一顿午餐,再去置办雨具包囊,下半天也就差不多溜走啦!好不容易赶到江边雇定一只长行快船,解缆放航时已是月上东山了。
二爷出门的目的在追贼救人,像这样慢吞吞的还能成事?
要是他稍为认真点,不上南昌府一直溯流寻踪觅迹,天亮那一刻可能遭遇着两艘兵备道官船。
二爷最不相信官,除了三分害怕巡抚姚广智,什么官放在他眼里都是骗子,碰到那官船管保他会追上查问,只要他一闹翻干起来,南湖繁青大队船只近在咫尺,立刻可以赶到,这不什么都解决了吗?
但是,繁青脾气躁,心伤爱女火上加油,邓家子弟兵夜来饱受虚惊,满腔冤愤正苦无处发泄。
官府串通匪徒杀人掳掠,仍敢明建兵备道番号,包藏贼载俘出境,这口气如何吞得下?
不造反迫出造反,势必至杀官攻城公然倡乱,虽则快意一时,究竟覆亡可卜,到头来神力威侯夫妻也没办法回天,更不是老镖头赵振纲力量所能挽救,燎原大火,恐怕不单是傅胡马邓几家人焦头烂额,杨吉庭李志烈也未必脱得了关系。
所以说侠二爷倒是有点福气,狼虎症恰碰个慢郎中,阴差阳错却被他躲过了这一场滔天大祸。
当时他别过蒋忠,雇舟直驰九江。
他是想那时候整个鄱阳湖少说点总有五六百人在追究贼踪,多他一个人少他一个人决无关系。
贼人假定还潜伏湖里面,自然逃不掉包围搜索,否则就必定闯入长江,因此他决计舍近求远自作打算。
到了九江,他又想,应该走那一条路?向上追?还是往下赶?这个问题使侠二爷感到惶惑。
妙在糊涂人有糊涂念头,他忽然想到问卜,巴巴跑上岸起个六壬课,课上指点他上游寻人。
别说迷信,迷信有时偏会那么凑巧。
一股傻劲支持他逆流上溯,出石灰窑,向黄州渡汉口驶城陵矶,过监利沙市,宜昌这就在望了。
薄暮时光,天上一片阴,意思就是好像要下雨的样子。
这时候恰追上了前面的两艘官船。
侠二爷推蓬遥望,望见官船鸵楼下站着一对和尚,恍惚像是掳走小红姑娘的两个妖喇嘛,再一定睛注视船桅上旗帜号带。
他心想不由暗想:别是兵备道方梁串通匪徒……
这一想到方梁平日的为人,阿谀诏媚为官不正,疑云陡起,决计跟踪侦察……
船到宜昌靠岸,天也还没有大黑,看他们乱纷纷十分忙碌,征用领水船户……添购水菜粮食……等等。
奇怪的是,还雇请了两个中年老妈子……
这一切全逃不过侠二爷耳目,他忖度舱里或有内眷。
然而,长行载眷客舱决没有附搭和尚的理由,再则这半天工夫也没看出有眷的迹象,那么雇用老妈子又该怎么讲呢?
是不是小红姐姐被绑在舱里,需要女人照料看管呢?……
想到这儿,侠二爷他可说已有七八分理会。
当晚二更天官船移碇江中。
看情形又似乎有点特别,两艘船并排儿联系着船舷,烛影播红置酒高会,全是男人们而且人还很多。
先是倾樽倒瓮欢呼轰饮,后来发生口角争端……
那里头有二爷听不懂的闽南人口音,还有比南蛮矩舌更怪异的异域腔调,这还能不是东南海海盗和妖喇嘛?
纪侠至此一切都算明白了,进一步想,畹君姐姐假定也做了人家的俘虏的话,可能跟红姐姐同在那舱里……
他一整夜睡不着觉,一直盘算着该怎么去下手营救?
去家日远,孤掌难鸣,再来也总是那天晚上让赫达杀得大败亏输,心存余悸,心疑两个和尚也会吹剑妖术……
同时,也不能不顾虑到那些个凶神恶煞为虎作伥的海盗匪徒,因此他就只好忍耐着相机行事……
第二天早晨。
贼船上鸦雀无声,毫无启程动态。
纪侠捉空儿化装易容,打扮成一个富商模样,悄然登陆。
他找到一家清静珠宝店,脱手贱抛一百颗珍珠,乘机央求店掌柜帮忙,礼聘当地著名船户刘策领水上航。
宾主归途恰巧碰着几名海盗岸上闲逛,刘策指为形迹可疑,纪侠看他为人爽直,慨然详述身世,并说追贼实情,委之腹心许以重谢。
刘策恰是一条好汉,不但不计任何报酬,反而矢誓竭力相助,用人得力这自然又是侠二爷天大福份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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