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部 骨肉情仇 03 剑戮伏虎 掌毁降龙 [1]
自从万斯同去后,花心蕊整个人,看来像是变了。一个人,即使是最坏的人,也有良知,心蕊虽是“近墨者黑”,但她本性却是善良的。
万斯同走后,她不知哭了多少次,落了多少泪,可是她仍然没有能力,没有勇气背叛她的丈夫葛金郎。
有时候她也曾想到姐姐花心怡和母亲花蕾,自己未尝不深为后悔,后悔昔日自己行事,未免太过分了;然而事已至此,也只有将错就错下去了。
葛金郎近来的态度,也显然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,尤其是每当他一提到了万斯同,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,更加暴露出他的本性狰狞。
他们夫妻就在万斯同别后的第三天大吵了一场,几乎动武;可是最后心蕊仍然屈服下来了。
柔和的阳光,无力地空透了竹帘,照在这间美丽的卧室之内。
花心蕊手托香腮,坐在桌前发着呆,粉面泪痕未干,她又想到了伤心的往事!
昨夜她梦见了母亲,梦见了母亲一脸鲜血,对她说:“孩子,我死了,死得好惨啊!”
午夜梦回,一直到现在,她母亲那种鲜血淋漓的凄惨,依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。
“莫非她真有什么意外?”她心中这么想着,可是又为另外的想法所否定了。
因为她想到母亲在黄山隐居,曾经发下过重誓,今生绝不生离黄山,如违誓言,当自断右手。
“这是不可能的!”她想道,“难道她甘心自己把自己的右手砍断?”
这么一想,她就又觉得是自己大多心了。
忽然,门被推开了,葛金郎走了进来,他皱着眉道:“你准备好了没有?我们必须明天搬走。”
心蕊回过身来,一面把脸上的泪擦了一下,这一站起来,益发显现出她那便便的大腹。
她秀眉微颦道:“金郎,我实在不想动了;而且,我现在身子又不方便,往天台山,还要走不少路呢!”
葛金郎冷笑道:“这地方既然是天南派的地方,我是不会住下去的,你不要舍不得,告诉你,天台山上的上丸天宫,可比这里强多了。”
心蕊怕他又提到了万斯同因而惹气,就点了点头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搬吧!我自己并没有多少东西。”
葛金郎皱着眉,说道:“可以叫他们帮着你,反正,明天一大早,我们一定得走。”
他说完后,正要转身而去,心蕊忽然叫了声:“金郎。”
葛金郎不耐地回头,心蕊吞吞吐吐问道:“你上次回去,可曾见到我母亲及姐姐?”
葛金郎不由吃了一惊,他立刻回过身子,端详着心蕊的脸,一面摇头道:“没有!
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些?”
心蕊叹了一声道:“没什么,我昨夜梦见了我妈!”
葛金郎面色一变,问道:“梦见了什么?”
“她老人家死了!”心蕊咬了一下唇说,“一脸都是血,真可怕!”
葛金郎不禁怔了一下,他冷笑了一声道:“你不是已经和她脱离了母女关系么?怎还会想到她?”
心蕊面色一红,叹了一声道:“那不过是一时的气话,其实她老人家如果原谅我,我还会认她的。”
葛金郎呆了一呆,经此一来,他更不敢把花蕾已死的消息告诉她了。
过了一会儿,他拍了拍心蕊的肩膀道:“不要瞎想了,快整理东西吧,我想她是永远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了。”
心蕊怔了一下道:“为什么?”
“不为什么。”葛金郎说,“你已经得罪了她,凭什么她要理你?”
花心蕊听了这两句话,几乎落下泪来,一时就不再说什么,她认为葛金郎说得对,母亲必定是再也不会理自己了,想到了昔日她老人家的恩情,眼泪忍不住又淌了下来!
葛金郎在她身边闷坐了一会儿,也说不进去什么话,就站起身子走了。
一个山风拂面的早晨,葛金郎、花心蕊双双来到了天台山下。
花心蕊身披彩羽,骑在一匹白马上,和她丈夫并骑而上,慢慢地策马入山。
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,大腹便便,连身上那袭披风也掩遮不住,算算日子,不概再过一个月,也该生产了。
上丸天宫在葛鹰的亲自安排下,果然披红挂彩,欢欢喜喜地迎接这位上门的新媳妇!
葛鹰看来精神抖擞,他亲自在门前迎候着这对小夫妇,门下各弟子也全数列队相迎,无不喜笑颜开。
葛金郎搀下了花心蕊,给父亲叩头。
葛鹰嘿嘿笑道:“媳妇儿,你可受苦了。”
花心蕊还是第一次拜见公公,她偷偷地打量了一下他,顿时心中吃了一惊,暗忖莫怪乎人们都称他为“鬼面神君”,他这个长相,可真和鬼差不多。
葛鹰对这位美丽若仙的媳妇儿很是满意,门下众弟子,一个个也都直了眼。
等到这位新媳妇儿脱下了披风时候,大家却都直了眼啦——一个个无不心里纳罕,敢情这位新少奶奶是个大肚子!就连葛鹰也傻了眼!
他偷偷地告诉身边的人,赶快把后厅预备的结婚礼堂撤了,因为新娘子肚子实在太大了。
心蕊面含羞涩,连头也抬不起来,几百只眼睛全盯着她看,她真是羞死了。尤其是这位公公,看到他那样子,心里就害怕。还好,这尴尬的场面,并没有持续多久,葛金郎即把她安置在一座清静的阁楼之内。
这里虽不如雁荡山冷碧轩那么宁静,但环境也很幽雅,窗前百竿修竹,蔚成碧荫,由此凭窗可眺望着远处的高峰和近在楼前的白云。
花心蕊,就这么变成了葛家名正言顺的媳妇。
光阴荏苒,转眼之间,两年过去了。
天上的白云,依然是幽闲地飘浮着。上丸天宫也依然耸峙如昔。
这一切,都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改变。
久处在深闺里的花心蕊,在喜获麟儿之后,看起来出落得更如妖媚动人!
孩子叫葛台山,如今已两岁了,夫妻二人对这个孩子爱同性命一般。
自从有了这个孩子,作母亲的花心蕊,较以前更能安下心来。她把昔日对丈夫的爱心,全数投在了这个孩子身上,从前丈夫出外几天不归,她就感到受不住寂寞;可是现在葛金郎就算一月两月不回来,她也习以为常,她只爱她的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