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卷 第八章 以寡击众 [1]
本是热闹升平的统万城,走得人畜不留,静似鬼域。夕阳在中天君临无涯无际的草原,照得统万有如一片发亮的白玉。
三人在成真家先喂饱马儿,把它们牵到街上,整理行装,特地以皮囊盛上大量清水,以供马儿在他们逃命时的给养,但又不能负荷过重,搜集回来的大批箭矢已是个沉重的负担。如非他们有人马如一的秘法,背着许多东西,三匹神骏绝跑不过颉利的金狼军。
跋锋寒边整理行囊,边苦笑道:"有人说颉利方面有上万人,有人说是三四万,更有人说是十万大军,每个说法都不同,照我看仍该是那千来二千人,对吗?"
徐子陵把仅余的百多颗铁弹全放进外衣的口袋去,道:"他们见到的虽是千来人,却误以为是先头部队,所以推估主力该进万人以上,那晓得颉利只得那么多人追来。"
寇仲提醒徐子陵道:"陵少勿要把五彩石当作铁弹去限颉利的金狼军。"
徐子陵没好气道:"早贴身藏好哩!"
跋锋寒道:"我问的那几个黑水兵,没一个亲眼看到颉利的人,通知他们的都是逃难的草原民族,听说颉利沿途杀人放火,烧掉很多营帐,奸杀不少妇孺。"
寇仲双目杀机大盛,狠狠道:"血债血偿,颉利他等着瞧吧!"
徐子陵沉吟道:"少师你猜香玉山那小子会否在颉利身旁献计呢,只有他才那么明白我们,懂得用这种手段迫我们留下来作战。"
寇仲叹道:"这可能性非常高,香小子实是我们心腹之患。"
三人同时心生警兆,朝对街瞧去。
祝玉妍幽灵般从对街的房舍上跃落街心,来到三人之前,里在连着斗篷的宽敞麻布外袍内,脸覆重纱,淡淡道:"你们要去送死吗?"
跋锋寒微笑道:"我们不去送死,统万的人就必死无疑,又或生不如死。"
祝玉妍冷冷道:"废话!你跋锋寒原非是如此般的蠢货,只是受这两个傻小子的影响,做这种傻事。在大草原上,自古以来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,那轮得到你们逐个去管。"
寇仲耸肩道:"其它的不用我们去管,但今次颉利是我们惹来的,我们可责无旁贷。"
徐子陵道:"祝宗主有邪王的消息吗?"
祝玉妍沉默片刻,缓缓道:"我遍搜附近方圆百里之地。仍寻不着他的踪影。"
跋锋寒淡淡道:"他昨晚在这里,还累得我们没一觉好睡。"
祝玉妍失声道:"什么?"
即使隔着两层黑纱,三人仍感到她魔光潮盛的眼神。寇仲解述一遍,并道:"祝宗主之所以感应不到他,皆因舍利并不在他身上。"
祝玉妍冷道:"他总要把舍利起出来带走的。你们究竟是和我一起去追他,还是一意坚持寻死路。在大草原上,颉利是从来没有对手的。"
徐子陵叹道:"若我们侥幸不死,定会与宗主合作,除去石之轩。"
祝玉妍冷笑道:"你知道哪里找我吗?"
徐子陵道:"实不相瞒,我们亦懂得感应舍利的秘技,否则就不会直追至统万来。"
祝玉妍娇躯微颤道:"这是没有可能的,只有魔门的人始能谙识此术。"
寇仲哈哈笑道:"事实如此,我们何时说过诳语,时间无多,祝宗主请。"
跋锋寒把鞍子装上马背,道:"你老人家最好小心点,石之轩绝不会容我们四人有联手对付他的机会。"
祝玉妍柔声道:"奴家正恨不得他肯出来决一死战。"
三人同时涌起异佯的感觉,祝玉妍从末以这种语调和他们说话。
祝玉妍撮咀发出尖啸,远方蹄声起,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。在长街另一端疾如云快似箭地驰来。这魔门的顶尖高手飘上马背,娇笑道:"你们虽是傻瓜,但却是真正的好汉子。奴家佩服。"言罢策马出城,迅速远去。
直至蹄声消敛,寇仲苦笑道:"我们是否不折不扣的大傻瓜?"
徐子陵洒然笑道:"恐怕事后才可作出判断。"
三人大笑上马,朝南门驰去。
东北方天际火光烛天,熊熊烈焰,像火龙般随风蔓延,令人瞧得腿颤心惊。
三人在赫连堡北勒马停下,寇仲皱眉道:"是什么一回事?"
跋锋寒道:"烧的是黑水支流无定河西岸的密林,风把火焰送往河流和对岸,把水路交通截断,更使从水路赶来的别族战士没有藏身之所,这是颉利惯玩的手段,既能诱敌惑敌,又有实质的作用。"
徐子陵间道:"颉利会否在那里?"
跋锋寒摇头道:"放火烧林这种小事,颉利随便派出十来人,可轻易办到,何用他亲自领军,劳师动众。"
寇仲遥指南方处道:"那处亦起火头。"
跋锋寒和徐子陵极目南望,大草原尽处果然有点红光,只是在灿烂的月光星辉下,相形失色而已。
跋锋寒道:"那处该没有似无定河旁般的密林,我们过去看看,我现在很想杀人。"
三人策骑披星戴月地在大草原飞驰,直到无定河岸的林火变成左后方几条窜动的红线,在前方的冲天烈焰则清晰可见,把大量浓烟翻滚不休地送上高空,遮得那片天空星月无光。
寇仲勒马减速,叫道:"有敌人!"
只见起火一方,数十骑全速奔来。徐子陵左手探人袋内,指缝夹起四颗铁弹,对这种暗器功夫,他已臻收发由心的境界,手印加上螺旋劲,双向回飞,均取敞人防无可防,避无可避。
寇仲掣捏灭日弓,另一手往装在鞍旁的箭筒取箭,要架箭上弦,跋锋寒汀出阻止的手势,道:"是回纥族的人。"
寇仲和徐子陵同时想到大明尊教。七八人朝他们冲过来,寇仲知机地收弓敛箭,表示友好。等看到奔来的三十多骑无不负伤流血,知他们曾经历过激烈的战斗。领头者个子高大,肩膀宽阔厚实,方形的脸盘长着寸许长的连寞胡须,满脸风尘血汗,浓眉下却有下对与他高颧挺鼻不太相衬的修长漂亮的眼睛,身上的战服枯满血和草泥,可是他的眼神仍是那么坚定和清醒冷静,看样子是二十五、六岁,令人想起神庙内护法的金刚力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