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[8]
距北面的密林已不足五丈,密林这时在两人的侧方,丑女仍向崖顶退,中海也没留意左面密林中有人。
左面密林下,巨树干的荫影中,坐著一个青袍人,神目似电地向两人注视。
包远些,奇峰下的密林中,三个青影如同鬼魅,向峰下的深潭徐徐下降。
中海不愿丑女死,站住了。丑女不知危机临头,仍向后退。总算不错,她知道处境危极,即使退也退不出中海的剑下,所以脱离剑尖近尺,她不再退了。她身后不足三尺,便是断崖的边沿,山风飘起她的裙袂,猎猎有声。如果她回头瞧,定然吓得支持不住,自会往崖下掉,用不著推。
中海沉住气,冷静地说:“我问你金针的事,令尊这盒针从何而来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绝望地答。
“笑话,针盒由你保管,你岂有不知道之理?冷姑娘,冤有头,债有主,这盒金针关乎一件残忍的灭门血案,在下踏破铁鞋,走遍天涯,就为了这件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血案,只有在针盒上可以找出其中的真凶。令尊为人残忍狠毒,口蜜腹剑,竟在大厅论医道时用寒冰掌暗算在下……”
说到这儿,他机伶伶打一冷战。但他仍未在意,吸入一口气,往下说:“以令尊的为人来说,极可能是凶手,你虽然是他的女儿,但在下认为找你非我所愿,令尊的罪行,子女没有理由分担罪责,你坦白说出,在下不为己甚。不然,你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,是你先逼我,我有权向你报仇。”
丑女摇摇头,强打精神说:“家父从不向人说他的事,虽子女也毫无商量,我怎知道他的事?”
“废话!说,针从那儿抢来的?”
“不……”
“你还替您尊隐瞒?简直不知死之将至,你不妨回头看看,便知你今天的处境了,说!”
丑女扭头一看,“哎”一声惊叫,摇晃著侧著身子,向下倒,惊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,一条腿再也支持不住了。
中海手急眼快,丢掉剑俯身一仆,在千钧一发中抓住了丑女的足踝,猛地向后一带,喝声“起”将丑女向后抛出三丈外。
丑女跌了个手脚朝天,昏厥了。
中海将她弄醒,剑指在她的眉心上冷冷地说:“你如果坚持不说,我只好杀你再找令尊,自会水落石出。不要怪我心狠手辣,你先后用六枚冷焰镖打我,无一镖你都想要我的命,该你自食其果了。”
丑女躺在地上战抖著死盯住悬在眉心上的剑尖,绝望地说:“你即使将我凌迟,又有什么用呢?我只知道四年前家父将金针交给我收存,必须有值得使用这盒针的人方取出应用,四年来我知道还没有用上十次。家父从不和任何人多说,整日里难得说上十句话,我怎知道针的来源呢?”
“你说四年前,不是五年?”
“确是四年,那是我赘婿大喜的一年。”
中海沉吟片刻,收了剑,说:“我会找令尊说话,你走吧!我不杀你。”
丑女狼狈地坐起,意似不信地问:“你……你放……放我走?”
“是的,在下虽恨重如山,但冤有头,债有主,只向真凶索回血债,胡乱杀人有伤天和。请转告令尊,他若不将金针的来历交代清楚,那么就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,他将被认为真凶。令尊的功艺比在下强得多,但凭功艺强没有用,他将永远生活在恐怖中,寝食难安,总会有精神崩溃的一天到来,你告诉他,我将像个索命的冤魂,缠住他永不放松,直到他将真像供出为止,你走吧!”
说完,徐徐向林中退。
丑女挣扎著站起,找到一段树枝支撑著急急逃命。
中海目送丑女消失在对面的密林中,方吁出一口气。接著,机伶伶打一冷战,他悚然而惊,心说道:“我得赶快将寒毒放出,冷老贼可能不会找来了。”
这时,他已退至林缘,正侍转身入林,突然心生警兆,一声沉叱,大旋身一剑猛挥而出。
“呼”一声剑啸,一剑落空。五尺外的一株巨树前,站著一个风神绝世,飘逸出尘的中年人。剑尖几乎擦中年人的胸衣拂过,但中年人却视如未见,背著手含笑向他注视,那泰然潇洒的精神,令他悚然而惊。
中年人黑发似墨,剑眉虎目,团团脸,鼻直口方,三绺黑髯随风瓢拂,红光满脸,一团和气。穿一袭青布袍,腰悬长剑,含笑背手而立,和蔼可亲。
“你……”中海吃惊地问。
中年人含笑点头,温和地说:“小老弟,你很难得,江湖人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,岂不永庆升平了?你自称大地之龙,贵姓?”
“小可姓海,单名龙。”中海冶静地答。
“你出道多少年了?令师的大名,可否见告?”
“小可初出江湖,艺自家传。”
“哦!据我看来,你不是江湖人。”
“小可本来就不是江湖人。请教大叔尊……”
中年人大概不愿通名,岔口道:“入世愈深,使变得愈机诈狠毒,你释放那位姑娘,足证你不是江湖人,如果她回去将你的话告诉那位强盗郎中,将有无数高手在冷府等你,你想到了么?”
中海哼了一声,说:“只有千日做贼,岂有千日防贼,我不信冷府永远有无数高手替他保镖,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何时向他下手。俗语说: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小可并不操之过急。”
“你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要报?”
“不错,家破人亡,原因不明。”
“你只找真凶?”
“当然,多杀无补于事,冤怨相报何时可了?谁无妻儿?谁无父母?我已身受其痛,自不能重蹈覆辙。”
中年人不住点头,笑道:“很好,你很明事理。雁石那位姓李的坐地分赃大盗,果然是你将他撵走的么?”
“小可无意撵他,只是他太过凶狠,大叔请看。”他拉开胸襟,展开火焰的疤痕,又道:“对一个陌生人,他竟做这种残忍的事,不能怪我。”
中年人突然闪在树后,向前一指,说:“有人来了,你打发他走,咱们再谈谈。”
中海吃惊地转身,心中火起,原来是替冷冰解穴称为钊儿的英俊年青人,背系长剑,从西面的密林进入草坪。丑女是从南面走的,显然钊儿是从另一方向搜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