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山神庙父子相会 [1]
夜来风雨声,困住异乡人。
这天半夜,山里面突然下起雨来了。
雨声搅和着呼啸的山风,把山神庙里睡着的三个人全弄醒。
金小山忙着走出去把小叫驴牵到庙檐下。
神案边的那个病得更见哆嗦的道:“呵!好冷唷!”
水行云在另一边,只是把毛毯往头上蒙紧,他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又呼呼睡了,因为他两天未睡觉,哪还管得了风风雨雨人在叫的。
金小山拴好驴子走过去,低声道:“老乡,你怎么样了?”
那人半天未开口,但金小山却知道这人正在哆嗦,伸手往那人头上一摸,不由大惊,道:“你怎的像个火炉子般烫呀!”
只听那人道:“水,我要水!”
金小山忙着取过水壶往那人嘴边送上去。
一连喝了几口才歇下来,道:“老乡,遇到你这好人,我水二又活命了。”
金小山道:“你姓什么?”
那人却咳了几声,道:“什么时辰了呀?”
金小山往雨地望,边应道:“外面下雨,看不出来,可能半夜子时吧。”
就听那人又道:“子时,我就是昨夜子时到此的。”
金小山坐下来,低声问:“刚才你说你姓水?”
那人叹口气,道:“是啊,我姓水。”
金小山又道:“上哪儿呀?”
喘息了一阵,那人才道:“金沙河,人们说那儿有金子,不少人往那儿去,也有人淘金发了财,我不想发财,只要图个温饱,想不到路上生起病来了,真的是人走背运马断蹄!”
金小山觉得这人姓水,与大叔本家,只此-桩自己就该对他加以照顾。
心念间,又低声对那人道:“老乡你好生歇着,我们就是往老金矿村去的,只等天亮了,雨也停了,你跟我们一齐上路,一路上也好照应。”
那人叹口气,道:“只怕我连站也站不起来了,那还能跟你们走。”
金小山笑笑,道:“生场小病谁也难免,你只要烧退就可以上路的。”
不料那人又道:“我的腿,唉!”
金小山一愣,道:“你腿怎么了?”
有些在哭的样子,那人哑着声音,道:“被人打伤了!”
金小山更惊奇的问:“谁会把你腿打伤的,为什么?”
深长一声叹,那人又道:“如果真要说出个道理来,那就是我不该姓水。”
金小山一怔,道:“姓水又怎么样,可是犯了谁的大忌不成?”
突听那人又道:“水,我再喝些水好吗?”
金小山忙又把水壶凑过去,边说道:“我不再问你了,喝过水且睡上一阵,也许天一亮你就会好了。”
那人低沉的道:“我听你的话睡上一阵子,因为我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孩子,谷里人都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孩子?”金小山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地上躺的人,天太黑,他真的看不清楚这人是个什么模样——
一头散乱的头发,有一半掩住半个脸。
光溜溜的脸蛋有些瘦骨嶙峋。
他的那种个子,并不算矮,怎么他还称自已是孩子,这倒是令金小山多少感到奇怪。
歪在墙边,金小山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。
一场雨终于停了,荒山野林像洗了个面似的显得更为清新脱俗。
金小山是被地上那人“唉呀”声惊醒的。
天亮令他精神一爽,也看清这座二郎庙,半旧的方桌下面,一边是大叔水行云,另一边却也是个姓水的年轻人,金小山走到年轻人身边,有一枝拐杖放在年轻人身边,这时他双眼紧闭,梦语不断——
金小山伸手拂去盖在年轻人面上的长发,不由一惊,自语的道:“这人顶多十七八嘛!”
就在这时候,另一边水行云已掀开毛毯坐起来,道:“小子,上路吧,这一夜大叔我也歇过劲了。”
金小山笑道:“就怕吵醒大叔好睡呢,我这就给大叔取吃的来。”
水行云人才刚站起来,地上的年轻人已睁开眼来,道:“老乡,你们要走了?可愿给我留下点吃的呀!”
水行云还站在庙檐往远处望,闻言回过身来望向那地上躺的年轻人,不由得全身一阵抖颤不已的半天说不出话来,他伸手不知如何收回,张口不知说什么好,只是……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年轻人惊异的望着举步过来的水行云,道: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水行云嘶哑着声音,已是老泪纵横而唏嘘不已!
光景何止是二人惊异,连一旁的金小山也呆若木鸡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:“大叔,你认得这年轻人?”
水行云咬咬牙,点头道:“何止是认识而已,他是我水家的根苗,我水行云的唯一儿子。”
水行云的话中充满了诸多辛酸与无条,江湖上唯我独尊的“阎王梭”水行云,却原来也是满腹的辛酸,一脑子的痛苦!
年轻人撑起身子望向水行云,期期艾艾的道:“你是我爹?不像啊!”
水行云哑着声音,道:“至少爹认出你是水二来了。”
一脸的病容,满眼的滚泪,水二摇晃着脑袋,道:“我……我爹……他满面红光,壮壮的身子,金刚怒目,威风凛凛,怎会变成你这样的?”
金小山忙上前道:“这几年大叔还算好看多了呢,当初我遇见大叔的时候,约莫着只余下一口气了吧!”
爬匐着扑到水行云面前,水二痛哭流涕的道:“爹!你是爹,我看到你手背上的疤痕了,你是爹!”
水行云举起左手看,那个疤痕是八字型。
看到疤痕,水行云心中一阵绞痛——
突听水二哭道:“爹,墨云谷——”
水行云不等水二说下去,厉声道:“不许提墨云谷,听到没有?”
水二一惊,但却点头流泪……
水行云遂对金小山道:“准备上路吧!”
金小山指着地上坐着哭的水二,道:“大叔,水二兄弟还有病在身呢!”
水行云望着水二,伸手摸摸水二的头,皱皱眉,道:“风寒不治变成肺痨,当年我就是一气之下虐待自己而变成这种光景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