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惊鸿一瞥 放鹤疑阻 [1]
李仲华最後一人渡过江,与郝云娘并肩策驴,得得蹄声,驰入夜色苍茫中。
途中康秉遂及锦城镖局镖师等,对李仲华感戴,欣佩兼而有之。
李仲华一路上表现异常从容倜傥,其实腹中一团乱麻,愁绪万千,思忖不出一项良策,他暗叹了一口气道: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,只有走一步,算一步。”
距乌江渡口二十里处养龙寨打尖一宿,次晨在朝曦甫上时,众人又仆仆风尘,向贵阳进发。
黔境之内,自养龙寨以北,皆丛林密莽,繁翠深青,然无乔枝巨木,多为葺葺菌松,弱干纠缠,垂风拂霹,山势峻峋,峦壑堑峭,雾笼瘴浓。
但一过养龙寨南行,皆童山濯濯,甚少树木,其山脊石奇,穹峰并起,耸骨重崖,上下窃渺,穿-透碧,景胜至奇。
众人脚程均不算缓,但山道崎岖陡峭,异常难行,加以李仲华、郝云娘两匹健骡不时打滑,驱策困难。
郝云娘气极偏头望著李仲华苦笑道:“早知如此,我也不要这蠢驴代甚么步了!”
李仲华朗声大笑道:“这叫做黔驴技穷,云姊,难道你不知么?”
郝云娘不禁“噗嗤”横眸一笑。
康秉遂一路提心吊胆,他知“独目老怪”二子铩羽回去,誓必报复,格外表现得深沉,频频四外寻视。
正行之间,却见前面石脊峰巅之处,突然现出四条人影!
锦城镖局镖师“火鸽子”邓通惊呼道:“甚么人来了?”
“断魂刀”徐元衡冷哼了声道:“管他是甚么人,如是冲著我们锦城镖局来的,叫他尝尝徐某‘断魂刀’的厉害。”
邓通浑名“火鸽子”人也最火爆,又平日与徐元衡有过不睦,偏头瞪了徐元衡一眼,冷冷说道:“别说大话啦,要不,昨日在乌江渡口时,你怎不展出你那九十三路‘断魂刀’刀法,抖抖威风做甚么?”
徐元衡大怒,正要反颜,却见四条身形其行如风,疾如流矢,转瞬之间,已到了众人近身三丈之处。
这四人形肖下一,看他们迅捷步法,一望而知均是武功上乘高手,冰冷冷俱是一般死人面孔。奇怪四人行如箭矢略不停留,只向康秉遂等望了一眼,肩臂一振,穿空飞起,在众人头顶越掠而过。
山道逼仄,势非如此不可,皆因康秉遂为抄近路,取道山径。
李仲华抱著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态度,置之不理,只向郝云娘微微一笑。
“金钱镖”罗湘泰看不惯这四人傲视无忌的神色,轻“哼”一声,扭腰扬掌,打出一连串金钱镖。
显然罗湘泰对这金钱镖手法有极高的造诣,疾如流星的打出後,半空中一聚,金铁相撞之音声中,突然是四散分开,飞云漩电,划空微啸,反自加速向四人正望下坠的身形打到。
康秉遂见状急待阻止,已是来不及了,不禁忧形於色。
那四人武功精湛,听风辨物,已知有暗器袭来,倏然旋身伸手向空一晃,将满天打来之金钱镖悉数收去,人也似落叶般纷纷坠地无声。
这时李仲华与郝云娘已跃下驴背,反身投目注视,见状一惊。
那四人仍然无声无语,合掌一-一搓,只见他们掌隙间冒起一缕青烟,霎时而尽。
康秉遂见这四人现出这惊人功夫,猛然忆起这四人来历,不由胸头一震。
但见四人中一面形特长,五络短须,青惨惨地一张面孔,两眼精光闪烁,望了众人一眼,冷冰冰地说道:“施袭的是谁?快滚出来!”
罗湘泰“哼”了一声!跨了出来,道:“是俺,又怎么样?你不知凌空跨越别人头顶,有犯大忌么?”
那人也不答话,倏地身形一动,来势绝快,流星飞电“啪啪”两声脆响中,人又落至原处,长身傲立。
罗湘泰两颊红赤,肿起老高,气焰顿失,双目露出惊悸之色!?
陡然康秉遂越群而出,躬身抱拳笑道:“在下眼浅,请问四位是否当年艺慑武当的‘梵净四奇’?”
那人面色一动!突放声大笑道:“老夫兄弟四人数十年未在江湖走动,居然还有人认识?真是难得已极!”
音调倏又一沉,道:“老夫还要赶返山中有事待理,此刻不耐烦找你们晦气,三日後再见吧!”
说著双眼飞掠了郝云娘肩头雌雄双剑一眼,将手一扬,四人同地两臂一抖,拔身三丈多高,悬空斜飞而去,转瞬间身影俱杳。
锦城镖局五镖师默然无语……
李仲华问道:“康兄,这‘梵净四奇’是何来历?”
康屎遂想了一想道:“这‘梵净四奇’来历,兄弟也知道得不多,曾听家父言及,四奇并非汉人,而是瑶苗杂生,武功不知何人所授?与中原路数迥异,但其诡异繁博,少人能及,年未三旬即名满西南,只要与他们结有梁子的人,极少逃生;三十余年前四奇闯上武当,剑创二十七名武当高手,安然离山,此事传遍遐迩,之後不知为了何事?突然销声匿迹!数十年来从未见他们露面,江湖已渐淡忘,只道他们已归道山,却不料在此遇上……”说此一顿,面现重忧,苦叹了声道:“此处就是梵净山尾峦,想梵净山脉连亘千里方圆,叠崖锐-,危峰掠天,丛林密莽,不见天日,又毒瘴去来倏忽,人畜当之无不立时死亡,故武林中人均不知四奇居处,一则视梵净为畏途也,若兄弟知得,定然赶去为方才罗兄误会有所解释。”
李仲华不由一愣!道:“康兄为何重视若此?小小误会也不值得康兄解释,莫非‘梵净四奇’三日後真个有不利於罗兄么?”
康秉遂摇首道:“岂仅如此?同行之人俱恨上了,李少侠与郝姑娘虽然不惧,但兄弟受人之托,当忠人所事,为此小弟不胜重忧。”
罗湘泰大叫道:“头掉下来,不过碗大的疤,死了还有来生,有甚么怕?”
康秉遂冷笑道:“恐怕你们还未将暗镖送到地头,便已魂归地府,你死了不算甚么?锦城镖局的名号给你砸了,真化不来咧!”
罗湘泰不禁面红耳赤,默然羞愧无语-
闻侧面崖脚处随风送来一阴恻恻笑声道:“‘浊世神龙’竞有此犬子?使人惋惜。”
其声低沉阴森,使人听得不由心悸胆寒。
康秉遂闻得勃然色变,大喝道:“甚么人?敢侮蔑康某,何不请出来见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