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一 章 [3]
你还算是名门正派出身呢?怎么连朋友都不顾了?”
卞广早已痛晕在地,清虚真人经过这一阵突变,由于心情过于紧张,竟把他给忘了;经温冰这一说,不禁满脸绯红,连忙过去将已失双目的“五尺金刚”扶起!
卞广在疼痛中悠悠醒转,目眶中眼球已失,留下了两个黑洞。奇怪的是滴血全无,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,口中怒骂道:“妖女!你有本领连大爷的命都拿去!”
温冰冷笑道:“你方才因为出言不逊,所以才变成有目无珠。再要多说几句,我就叫你变成有口难言了!”
卞广正待大骂,清虚真人却伸手一点他的哑穴,挟着他向山下如飞而去!
惊人的消息传得很快,武林中到处都在喧腾着“玉尸”温冰的名字,有些人还在怀疑这事的真实性,可是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齐告失踪,又似乎证明了它是确有其事!
因此,灵山胜境的庐山,立刻就被大家视如鬼域,一个个都谈尸色变,恨天翁孑然一身,自然无人为之闻。问,怪的是五大门派的弟子们,也都噤若寒蝉,不作一点表示!
时光瞬息三月,已是秋风送爽季节!
晓来谁染霜林醉?秋天的景色,原在凄凉中含着美丽;但因庐山发生这怪事,遂使得空负秋光,无人品尝,尤其是大汉阳峰,静得几乎连秋虫都不敢作声!
然而,出人意外的事儿,终于发生。在一个静寂的秋夜,新月如眉,那向无人迹的大汉阳峰头,却有了人影;有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!
前面是一个身材英挺的青年人,二十五六年纪,斯斯文文的打扮,朦胧的月光下,仍可以看出他俊美的脸部轮廓。
后面跟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,挑着一副轻担,从衣着上看来,他必是那年轻人的跟随小厮!
汉阳峰顶的景象已略为改变了!那些骇人听闻的武林陈迹,都已消除殆尽。
满地的松针干黄,石上插笋,只剩下几段枯壳,枯叶毙鹰,也只有几片残骸,仅是断树宛然,崖壁上的“恨”
字尚存!
夜!显得阴森怕人!
这二人上得峰顶之后,后面那小厮怯生生的说道:“公子,咱们还是下去吧!
这地方有什么好玩?“
被称为公子的青年人,轻叱道:“胡说,你懂得什么?”
小厮嘟着嘴道:“小的不懂;不过这地方实在没有意思,黑沉沉的,什么都看不清楚!
等白天再来不是一样吗?”
青年人摇头笑道:“蠢才!蠢才!古人还有秉烛夜游的呢!你那懂得其中乐趣?”
小厮将头一抬,道:“古人为什么要点蜡烛?还不是为了看不见。您喜欢晚上玩,也该找个月亮好的日子!”
青年人微微一笑,道:“你倒真会辩,步月登山,对别处都适合,惟独庐山不然。
岂不闻,‘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’?庐山之妙,正如纱中美人,雾里鲜花,是在朦胧隐约之间……“小厮将担子放下,道:”公子读的书太多,我说不过您;反正您是主子,爱怎么样就怎么样!这酒菜都凉了,要不要我生个火热一下?“青年人摇头道:“不用,不用!爬山爬热了,冷酒正好解热!”
小厮道:“还是生个火好!”
青年人微笑道:“为什么?”
小厮低声说道:“我怕鬼,深山野地,又是夜晚,正是鬼出没的时候,有个火也好壮壮胆子!”
青年人失笑说道:“别胡说啦!子不语怪力乱神。鬼魂之说,乃是愚夫俗子的自欺之谈。
快把酒菜摆出来,我要好好的欣赏一下这庐山夜色!”
小厮无可奈何的打开挑来的盒子,将菜肴一件件地摆出来,安好杯、筷,青年人一面自酌自饮,一面游目四顾,神情极为愉悦!
小厮坐在对面,也端着一杯酒,猛喝了两口,才怯怯地说道:“您书箧里不是有本聊斋吗?我还看得懂,那上面说山精鬼怪,都是在这种地方出没;先变成一个美女来迷人……”
青年人鼓掌大笑,道:“那是蒲留仙的痴人说梦,你怎么就真的相信了?别怕,有我在呢!要是真有女鬼来了,我就敬她一大杯!”
一语方毕,石后忽然有女子的声音道:“妾身拜领!”
二人惊然回顾,青年人倒还好,小厮却怪叫道:“我的妈呀!真的有鬼来了!”
话完,猛一头钻进青年人怀中,青年人把他推开来,说道:“兴儿!别胡闹,这明明是个人!怎么会是鬼呢?”小厮战战兢兢抬起头来,那女子已经莲步生姿地走将过来,含笑说道:“公子不相信妾身是鬼吗?”
青年人摇头道:“不相信,在下向持无鬼之论,而且小姐清丽如仙,全无鬼气!”
女子微笑道:“公于既持无鬼之论,则所谓鬼气何来?”
青年人一怔,遂即歉然笑道:“这倒是在下失言了,不过在下之意,是根本不相信小姐是鬼!”
女子微笑道:“公子虽是读书人,胆气却不在小!”
青年人淡淡一笑,道:“这倒不是我胆子大。是我读的那些书告诉我:只要胸中存有浩然正气,妖邪自然辟易!因此我才无所畏惧!”
女子微微一笑,说道:“公子似乎与一般书生不同!”
青年人笑道:“小姐所说的读书人,大概是指的那些读死书的腐儒而言!他们那里当得起‘书生’二字?”
女子柳眉一挑,含笑说道:“公子认为怎样才算是‘书生’呢?”
青年人轩然笑道: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;结交天下人,熟知天下事。而后方足养成浩荡胸怀,不负‘书生’本色!”
女子鼓掌道:“壮哉!这那里是书生?简直是豪杰了!”
青年人道:“心向往焉,未敢居也!”
女子笑道:“公子何必太自谦呢?”
青年人摇头道:“在下不是自谦!所谓豪杰也者,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,仗三尺剑,快意恩仇。在下憾无此力,只得书生以终,不敢作豪杰想也!”
女子道:“公子太客气了,那种豪杰,不过是市井匹夫而已!逞一己之勇,流五步之血]公子胸中大有丘壑,有笔如椽,有舌如刀,写人间不平事,为弱者作不平鸣。这种千古文章,名山事业,不更显得伟大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