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 孟 一 [2]
窦武急道:“将军!晁错行事虽不择手段,却善于谋略,他派遣出来的人,一定是击技好手,将军与奴才所习的俱是征战搏击之道,与江湖击技不同。”
窦婴傲然不惧道:“没什么不同的,不过是杀人而已。”
说着催马进了树林,自顾在一个小池旁歇了下来,窦武没办法,只得紧紧跟上,到了窦婴身边,但见一棵大树底下,散坐了五六个赤膊的汉子,正在呼芦喝雉聚博。
窦婴很感兴趣,踱到一旁看着,窦武大急,连忙握剑赶过去喝问道:“你们是干什么的人?”
一个中年汉子冷冷地抬起头道:“做买卖的,天气太热,在这儿休息一下,这触犯王法吗?”
窦武看见他们的货车停在一边,车上堆着脱下来的衣服,居然带着刀剑等兵器,心中更为起疑,沉声道:“做生意的带着武器干吗?”
那汉子脸色一沉道:“问得好!我还想反问你们一句呢?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吃了皇家粮饷,终日操兵,却不管地方治安,盗贼蜂起,我们带了兵器是为了自卫,这本是你们的责任你倒好意思来问我?”
窦武怒道:“你居然敢对大将军如此放肆。”
窦婴却喝止他道:“窦武!住口!这位壮士说得很对,治安不靖,乃守士有司失职,商旅行客缴了征赋,却得不到保护,我们应该感到惭愧才是,请问壮士,吴国地方的治安情形果真如此糟吗?”
那汉子道:“岂仅吴国而已,每个地方都差不多,那些王公大臣们苛征暴饮,胥吏中饱私肥,弄得民不聊生,挺而走险,汉家天子坐镇长安,不闻不问。”
窦婴一叹道:“真想不到这些公候漠视民疾,一至于此,先帝太仁厚了,只顾自己崇尚节俭,没有把他的子弟们好好管教一下,分封采邑,原为救民,却成为害民了,我回朝之后一定奏请主上设法整顿一下。”
那汉子又看了窦婴一眼,微微地哼了一声,充分地表示出不齿之状,窦婴想想又道:
“别处我不太清楚,但吴王的丞相是袁盎袁大夫,他应该对这些事多留心一点呀。”
那汉子冷冷地道:“官长好像跟一些大官儿很热络呀?”
窦婴只谦逊地道:“那里!那里!同朝为僚,略有交谊,而袁大夫与下官比较谈得拢一点。”
窦武忍不住道:“窦大将军乃是今上的母舅,官居极品。”
窦婴连忙叱道:“窦武,你说这些干吗?我这大将军并不是靠裙带关系挣来的,有什么可骄人之处。”
窦武道:“大将军!不是奴才放肆,他们的眼睛里面,根本就不相信您是上朝的大将军,还当您是冒牌的呢?”
窦婴笑笑道:“如他们不相信,凭你这句话又能证明什么呢?再说让他们相信了又能如何呢?”
窦武不敢再说什么,窦婴笑笑道:“各位请继续玩下去,别为了我而扫了兴。”
那汉子微笑道:“赌博是违禁的,官长怎么还鼓励我们从事犯禁呢?”
窦婴笑笑道:“朝廷禁博,乃是怕大家沉湎于此,荒废了正业,立意良善,但施法当本乎人情,像各位是为避暑而略事消遣,赌注也不大,应该是没关系的。”
正说到这儿,林外一阵急蹄,有四五个劲装骑士急急地从大道上驰过,其中一人回头瞧了一下,忽而叫道:“在这儿呢!大家快回头。”
他勒马兜了回来,其余的人也赶了回来,纷纷下马,采取了包围的攻势,窦武眼见情况不对,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,喝问道:“你们是干什么的?”
其中一个汉子笑道:“奉吴王之谕,待来迎迓大将军。”
窦武叱道:“胡说!吴王根本不知道大将军要来,再说吴王如要迎迓大将军,应该派遣仪队前来。”
那汉子笑道:“到了都门自然有仪队出迎,现在我们是吴王的私人代表,前来护送大将军的。”
窦武却冷静地道:“不必!我们无须人护送!”
那汉子一笑道:“道路不靖奸民颇多,如有失闪,吴王怎么向上朝交代呢?请大将军上马吧。”
说着挥挥手,一人将窦婴的马牵了过来,要他上马,窦婴摇头道:“天气太热,我要在这儿歇一下。”
那汉子顿了一顿,随即笑道:“那也好,卑职等为大将军把场地清理一下,以免搅扰了大将军!”
语毕转向那些赌博的汉子们叱道:“滚开去!大将军要在这儿休息,怎容得你们在此打扰。”
那些博戏的汉子中有几个怕事的,都起来躲开了,只有推庄的汉子仍然端坐不动道:
“连大将军都不加禁止,你们又凭什么赶我们走!”
那汉子怒叱道:“混帐!叫你走就走,还噜苏些什么?”
推庄的汉子从容地道:“我不走又怎么样?”
围在旁边的劲装武土中,有一人道:“大哥!别跟他噜苏,干脆一起干掉算了免得泄了风声。”
说着一刀劈了过来,窦婴连忙拔剑架住了道:“朋友!你还是快走吧!这些人根本不是吴王派来的,更不是来保护我,而是我的仇家派来杀我的。”
“喔!你是位极人臣的大将军,他们还敢杀你?”
窦婴一叹,道:“朋友!你不是官中人,不懂得这些?”
那汉子笑了笑,道:“我是不懂,但是我也不能离开。”
窦婴愕然道:“那是为什么?难道你也想死在这儿吗?”
那汉子道:“大将军,这些人既然要杀死你,又怎么会放过我呢?他们不能留下一个行凶的见证呀。”
窦婴点点头道:“这也是,不过我与我这个家将还能抵挡一下,你就利用这个机会,赶快逃出去吧,我看你也会一点武功,而且还有同伴,只要你跟他们会合在一起……”
那汉子哈哈一笑道:“大将军,他们跟我走在一路,原是依靠我保护他们的,现在倒过去求他们保护,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吗?我剧孟再也别想在外面跑了。”
剧孟两个字如同一块大石投进了平静的湖心,包围在四周的那些刺客们都变了色,先前劈他一刀的汉子连忙抱拳道:“原来兄台是雒阳剧大侠,兄弟罗士信,失敬了!”
剧孟微微一笑道:“久仰!久仰,原来是洛中七雄中罗老大,这六位想必是另外的六雄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