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九章 鬼蜮伎俩 [3]
说着,抓起酒罐,振臂掷出,酒罐直飞出十丈外,“啷”一声砸在庙门旁一株大树上,登时碎成齑粉。
那株碗口粗细大树,也“轰”然齐腰折倒,扬起满大雪花。
庙门口人影一闪,天山二叟已含怒掠了进来。
鹊儿骇然失色,急叫道:“‘老宫主,快醒一醒,快醒醒啊!”
耶律翰却反手抓住鹊儿双腕,道:“好师妹,请你原谅我,我不该喝酒,做了那件糊涂事,我……”
突然语声一顿,扭头喝道:“是什么人?胆敢擅自闯进老夫的寝宫?”
天山二叟正掠近神殿墀前,闻声急忙却步,鉴于耶律翰方才随手一掷之威,他们自忖难是敌手,只得频频怒目向鹊儿示意,迫她设词掩饰。
矮叟韩东沧更以“传音入密”之法,低声恫吓道:“丫头,你生死全在咱们手中,若想活命,现在快下手偷取他的双拐还来得及,否则,哼”
鹊儿双手被耶律翰紧紧握住,芳心焦急无比,对天山二叟的威逼示意,她可以不予理会,但眼见强敌已至近身,耶律翰却仍然神志不清,错把自己当作沙娜拉,更把破庙认作琼楼寝宫,使她情急之中,又增羞涩。
耶律翰叱问了一声,不闻回应,似乎已忘了这件事,复又柔声对鹊儿说道:“好师妹,求你别再哭了,都怪我一时太冲动,忘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告诫,我知道你很难过,可是,我比你更难过,我该死,我不是人,我是禽兽、畜生……”
一句句都是血泪织成的心声,也都是当年深闺恨事,说的人浑忘自我,听的人却羞得无地自容。
鹊儿面红过耳,又惊又羞又怕,低声叫道:“宫主,求你别再说了!”
耶律翰喘息道:“不!我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,你一身功力毁在我手中,我誓必设法替你争回来,踏遍天涯海角,我也要觅取灵药,治好你的病,但是,你得先答应我,你不要难过,好吗?”
鹊儿热泪横流,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,摇头垂首不语。
耶律翰也汩汩泪下,一面举袖替她拭泪,一面喃喃道:“好师妹,不要哭,再哭下去,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。”
天山二叟仁立庭中,听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语。两人面面相觑,恍如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。
枯叟生性较蠢,愕然传声道:“老大,这是怎么一回事?鹊儿竟成了那老瞎子的师妹?”
矮叟冷冷摇头道:“管它师姊师妹,咱们必须赶快下手,别等桑琼小辈赶回来,那时又费手脚。”
枯叟道:“可是,老瞎子功力惊人,这却如何是好?”
矮叟道:“咱们趁他说胡话的时候,一齐动手,你疾袭鹊儿丫头,引开他的注意,我却夺他的双拐,只要双拐得手,这老瞎子就不足畏了。”
枯叟点点头道:“好!就这么办!”一长身形,当先扑进神殿。
矮叟韩东沧也不怠慢,紧随掠身而起。
两人身形甫动,鹊儿立即猛推耶律翰,尖叫道:“宫主当心!有刺客!”
耶律翰神志虽浊,两耳仍极敏锐,匆忙松开鹊儿柔荑,探手拔取钢拐,同时喝道:“什么人?找死!”
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,当矮叟韩东沧抢登大殿,探手飞快地攫向双拐,耶律翰也同时搭上了拐身。
矮叟见略迟半筹,情知斗不过耶律翰,心念电转,恶意倏生,欺耶律翰双目失明,猛可一翻左腕,变拿为扣,一式“蛇激枯枝”扣向耶律翰手肘,右手却贯足真力,“浪打沉礁”疾拍了过去。
他变招迅捷无比,又是舍物攻人,其诡诈歹毒,确令人防不胜防,何况耶律翰神志不清,反应势必迟滞,及待发觉,已经难以拆解。
但耶律翰不愧天残奇人,竟是不慌不忙,双手同时拔起钢拐,非仅不去拆解招架,反而抡动钢拐,横扫而出。
这一着,大出韩东沧始料之外,假如他不即时撤招自保,固然可以拍中耶律翰一掌,自已却非被钢拐拦腰扫中不可,他一掌虽可能要了耶律翰性命,但耶律翰那一拐横扫之威,如被击中,便有三个韩东沧也砸烂了。
急切间,只得沉臂撤招,一吸真气,凌空一式“死人提”,从拐身边缘疾翻了过去。
耶律翰双拐扫空,人已跃起,右拐一点墙壁,左手钢拐又遥向枯叟砸落。
这时候,枯叟已经越过地上残肴,正对鹊儿挥掌猛劈,听得拐风入耳,竟然凶悍地侧身张臂,双掌分击耶律翰和鹊儿,也依样葫芦,施了一招以攻代守的险招。
照当前形势,耶律翰应该先求保全鹊儿,然后再图制敌取胜才合情理,是以枯叟韩东海这一招用得虽险,倒亦不失“攻敌必救”之道,险中有稳,可说十分恰当。
但是,他却忽略了一点,耶律翰此时心神乱失,早已不同于正常人了。
何况耶律翰性高气傲,何曾把天山二叟放在心上,掌风临身,竟不理会,手中钢拐却加速下砸。
两下里出手俱快,“蓬”然一声大响,两条人影同时闷哼飞起。
耶律翰硬挨了枯叟韩东海一掌,只不过身躯微微摇了两摇,恍若无事,而韩东海却被他挟背一拐,打得骨断肉裂,当场惨死。
鹊儿经脉受制,无力闪避,被韩东海掌力劈中,滚出丈余,昏厥了过去。
这两声闷哼,使得耶律翰和枯叟同吃一惊,两人各自抢着抱起两名伤者,疾然跃开。
矮叟低头检视,不禁惊骇悲痛,泪如雨下。
原来枯叟早已气绝,身体由背腰处生生被击成两段,虚软地搭拉下来,死得惨不忍睹。
但是,韩东沧纵然悲痛,却仍得极力忍住伤感,屏息不敢稍动,因为他明白,眼前这老瞎子一身武功已臻化境,实非自己所能比拟,只要些微声息惊动了他,自己决难活着逃出这座破庙。
耶律翰不闻人声,只当敌人已经遁走了,抱着鹊儿,重又席地坐下,皓首仰举,长吁不已,脑海中一片茫茫,根本忘了韩东沧还站在数丈之外。
他泪已流尽,此时虽然悲伤,却已无泪可流,只能浩叹连声,以舒胸中气闷。
破庙中寂然静了下来,耶律翰叹息一阵,又把鹊儿放下,双拐插在身旁,摸索着喃喃叫道:“酒!酒!我的酒呢?酒到哪里去了?”
矮叟忽然心中一动,思得一计,目光流转,见照壁墙下,有一座石凿的香火炉,于是,轻轻放下枯叟尸体,一步一步,向石香炉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