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四 章 宝箓引祸 [1]
如非孟小月早已说明,小高完全无法认出方振远来。
他改扮的手法十分高明,完全变了一副形貌。小高相信孟小月不会骗他,才决心一查究竟。
他潜入方振远的住处,隐伏在床后一张衣柜之下。
他的耐心惊人,方振远午后外出,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客房,但小高一直藏着未动。
方振远是个极度小心之人,他执灯查过衣柜、床下,才轻轻吁一口气,关上门窗,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。
小高暗叫一声“好险”。进门后未动室中之物,看样子方振远已在柜门、床上、木桌上作了记号,只要室中之物有所移动,一定会被发觉。
正是千密一疏,方振远未检查衣柜下面。
自然,那衣柜不大,一个人躲在下面,不但十分辛苦,而且还得体形瘦小。
小高还是个大孩子,又练过收缩身体的功夫,但最重要的还是他过人的忍耐力。
他在衣柜下躲了半天,竟未伸动手脚,也未把衣柜下的积尘带出来。
方振远脱下宽大的青衫,露出一身对襟密扣的劲装,右手轻轻一按桌面,全身腾空而起,取下放在横梁上的子母金刀和一袋铁翎短箭。
箭袋放在枕侧,子母金刀藏在棉被下,才长长叹一口气,和衣躺在床上。
小高心中暗想:“看来,他心中也有很多的忧苦,并不快乐。这人行事卑下,但却又名满江湖,他这保镖的行业,本也充满凶险,用点手段对付劫镖的恶人,本是无可厚非。行事方法虽诡诈,做的行业却是正正当当的。这个人究竟是何种人物呢?”
这一用心思索,小高突然有点茫然了。
只听方振远又长叹一声,道:“明天,是最后一天了,再不见人来,我应该走了。”
“果然在这里等人。”小高忖道:“那托镖人也当真是糊涂得很,怎么让方总镖头等候如此之久?还不来取走托保之物。只看他等候交货这份耐心,至少应该是个很讲信义的人,只是江湖走得太久了,学得了不少恶毒手段。”
他想出了很多的理由替方振远辩解,只是越想越乱,理不出一个头绪来,顿觉方振远这个人难以分辨好坏。
忽然间,门外响起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。
方振远一挺而起,扣了两枝铁箭,才轻轻咳了一声,道:“甚么人?”
“送茶的小二。”
方振远道:“在外面喝过,不用了。”
门外又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,这一次很有节奏,三快、三慢。
方振远翻身下床,打开房门。
一个提着茶壶的店小二,匆匆而入。
方振远随手掩上房门,两道严厉的目光盯在店小二的身上。
店小二很沉着,把茶壶放在木桌上,才淡淡一笑,道:“他们都走了。”
方振远道:“你说甚么人都走了?”
店小二淡淡笑道:“方总镖头的易容术确实不错,但别人早已盯上你了。”
方振远脸色一变,道:“真的?”
店小二道:“一点不错,暗中监视你的,有三个人。”
方振远吁口气,道:“我已经很小心了,仍无法避过……”
“但你的耐心很好,一个月不动声色,使他们失去了信心,终于等不下去了。”
方振远道:“你呢?是甚么身份?”
“取货人。”店小二神情肃然地道:“在下如非发现你的暗记,也不会发现你就是方总镖头。”
“这趟镖,我们保得很苦,也是九江镖局最狼狈的一次。”
店小二笑笑道:“已经过去了,方总镖头可以交过镖货,然后轻松的离开了。”
“交给你?”
“为了接应你方振远,在下奉命到此,已在这大明客栈中,做了三个月的店伙计,老实说,这种上茶送水的生活,在下已很不耐烦了。”
方振远摇摇头,道:“就这几句话,就想把东西取走?”
店小二突然从怀中取出半枚制钱,道:“方总镖头果然是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咱们实在没找错人。”
方振远也从衣袋中取出半枚制钱,对在一处,仔细瞧了一阵,道:“信物不错,这是约定的最后一夜,你们不来,在下就要走了。”
店小二道:“现在还不迟啊!东西呢?”
方振远道:“你在大明客栈做了三个月的店小二,对这客栈十分熟悉了?”
店小二笑笑道:“在下如不是有点本领之人,也不会担任这等重责大任了。”
方振远由长衫衣襟内取出一个折叠的白签,送了过去。
店小二皱皱眉头,接过白签看了一会,道:“马棚里?”
方振远道:“当心隔墙有耳。”
“不瞒总镖头说,在下的人手已布满这跨院,不可能有人接近这里的。”
方振远道:“那就好,在下幸未辱命,告辞了。”
“怎么?立刻就走?”
方振远道:“方某在这里度日如年。”说着伸手去取被下的子母金刀。
“方兄,你可知道,你保的是甚么东西吗?”店小二突然低声道。
方振远道:“在下没有看过。”
店小二突然出手如风,点了方振远背后的两处穴道。
他出手如电,方振远虽然已有警觉,仍是闪避不及。
这变化完全出人意料之外,使得躲在木柜之下的小高,几乎失声而叫。
江湖上的诡诈变化,竟是如此难测。
那店小二选择的出手位置、时机无一不是恰到好处,方振远身子一歪,倒在床上。
但他哑穴未受禁制,口还能言,怒声说道:“你这是甚么意思?”
店小二叹息道:“这做法实在是不太光明,但事出无奈,你活着很可能会泄密出去,最保险的方法,就是你永远不能开口。”
小高暗暗叹道:“究竟是甚么镖货,方振远要杀我灭口,这个人却要杀死他灭口,真是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了。”
面对生死关头,方振远反而冷静下来了。他吁一口气,道:“朋友是多此一举,我既不知保的何物,就算有人逼问我,我也说不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