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鸿门宴 [5]
吴东川漠然一笑,道:“你要说的,愚兄可料个十之八九,倒是愚兄有几句话,想要借此机会,好好一谈。”
程淑美道:“那由你说。”
吴东川微微一笑,道:“首先,愚兄要告诉你的是明日之后,天下就尽属玄冥教了。”
程淑美晒然道:“怕是夜郎自大吧!”
吴东川含笑如故,道:“我知道你不肯相信,本教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,惨淡经营十余年,就待这一日,世人但知顺应时势,自是不能知晓。”
程淑美冷然一晒,道:“且不说华大侠,武功天下无敌。武圣之后,你准备如何应付,单以与会群雄而论,你们玄冥教又敌得?”
吴东川闻言,哈哈一阵长笑,久久方息,朗然道:“淑美,别说那些赴会人物,土鸡瓦狗,一击就溃,即是你以为那江湖第一人的华天虹,本教早有克制的人了。”
程淑美察颜观色,看他似非信口开河,心神一凛,转念一想,又觉难以相信,暗暗想道:“想那华天虹,年纪弱冠,已大败东郭寿等人,二十年来,其武功更不知到了何等不可思议之境,普天之下,孰敢言敌?”
转念下,忍不住试探问道:“那是何人?是你们那个神君?”
吴东川微微一笑,道:“本来告诉你,未尝不可,只是你必泄漏,让华家知了,闻风逃遁,神君杀师之仇,报起来又要大费手脚。”
程淑美冷笑道:“我看你只是一时之间,捏造不出人物而已。”
吴东川含笑不语,程淑美见问他不出,心中愈是惊疑,表面却漠然一笑,道:“听你口气,你是再也不前回头了。”
吴东川道:“回头干么?”
程淑美怒道:“你是执迷不悟,厕身邪道定了!”
吴东川淡然道:“武林之中,永无正邪之分,这都是世人无知,强作解释,既然练有一身武功,岂能与腐草流萤,同其腐朽。”
程淑美黛眉一挑,道:“行侠仗义,不是更好?”
吴东川漠然道:“说来说去,你仍是世俗见解,淑美,你是女中豪杰,眼光自应不同。”
程淑美勃然大怒,冷冷一哼,转身就待离去,忽又顿住,扭头道:“你知道玉儿的事?”
吴东川先是一怔,继而说道:“这事魔教也道歉过了,玉儿也……”
程淑美冷笑截口道:“你知玉儿本当姓什么?”
吴东川贵为玄冥教副教主,其武功才智,岂是等闲,听出她话中有话,暗道:阮红玉自是姓阮,她这话……心念一动,不由面色大变,颤声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
程淑美冷冷说道:“玉儿即你之女。”
吴东川如遭雷殛,面色苍白,好似大病初愈,软软地靠在一棵松干,喘了一口气,道:
“玉儿既不姓吴,也不姓程……你讲清楚一点。”
程淑美冷笑道:“玉儿是姓她祖母之姓,我意正不让你明白。”
吴东川右手指着程淑美,颤抖不已,道:“你好狠的心!”
程淑美其实也是心如刀割,却强自忍住,道:“我狠,当我怀孕那年,你不听我的劝阻,必欲离家,你不狠?”
吴东川无言以对,俯首望天,热泪长流,道:“玉儿,为父对不起你,为父的罪该万死……”忽然狂笑起来,那笑声比哭还难听,笑声一歇,咬牙切齿道:“东郭寿,姓吴的不令你星宿派一个不留,活过大典,世上就没我这一号了。”
程淑美寒声道:“别人子女,你就淡然视之,吴东川,你良心何在?”
吴东川倏地站起,双目杀机闪闪道:“是谁辱了玉儿?”
程淑美道:“那人早已杀了。”
顿了一顿道:“你就算杀尽魔教也不济事,你如何补偿玉儿?”
吴东川毅然道:“玉儿无论要什么,就算天上星宿,拚老命也要让她满意。”
程淑美冷冰冰说道:“玉儿要你立刻归隐,你答应么?”
吴东川怔了一怔,疑迟道:“大典之后……”
程淑美不待他说完,恨声道:“你已无药可救,不看在玉儿份上,我根本懒得见你,眼下也非与你一拚不可。”
话未说完,倏然间,转身飘然离去,展眼之间,消失峰上。
吴东川口齿一张,似欲唤住,顿了一顿,终于未曾出声,楞然痴立,目光散乱,有如一截枯木。
晚风吹来,他忽觉一阵寒意,平生第一次,他动摇了信心,怀疑那雄心壮志,是也不是?
晚色朦胧,曙光微露,始警觉已是大典之晨,悠悠一声长叹,他缓缓下峰,忽然间他似已苍老了十年不止。
午牌未届,“九曲别宫”前的广大石坪之侧,凉棚之中,已坐满了天下群雄。
东侧凉棚,九阴教与星宿派,各占一半,中间隔了一丈,泾渭分明。
左边一截,梅素若扶杖端坐,紧靠着坐的,却是石万铨与两个不知名老者,白发皤然,看来都近半百,以下才是葛天都,厉九疑等一殿三堂之主。
星宿派,为首的却是申屠主,未见东郭寿出面,令狐兄弟,呼延恭、房隆,位于左方。
这两派加起来,也不下二百人,且个个神莹凝固,手脚沉稳,功力俱非泛泛,声势着实不小。
西侧凉棚,坐着都是侠义道中人,以彭拜、蔡夫人为首,加上点苍、天台的人,也有百余人了。
正面的凉棚,则闹哄哄一片,迥不似东西两棚中的静肃无哗,这座凉棚中的人,大部分是普通江湖人物,人数最多,不下两三千人,虽然棚搭得最大,也几乎挤不下了,彼等不时朝东西两棚指指点点,私议窃窃。
那石坪正中法坛,这时,法坛之上,神龛绫幔,已然揭开,祭台上供着两块牌位,左画“无量山祖师李公讳无量之圣位”,右画“九曲宫祖师沈公讳明哲之圣位”,香花供物,法器齐具,灿然大备。
武林中,知道那百余年前九曲神君之真名实姓的,几乎没有,这时方始知晓。
既是端午佳节,玄冥教少不得备有各色粽子,应时果物,不过除了正面棚中的外,谁也不曾食用。
将近午时,忽见三人伴同而来,领先是一个披发头陀,须发赛雪,银箍束发,身着月白僧袍,手提烂银方便铲,随后两名中年男子,一个肤如古铜,方方脸膛,肩阔腰圆,一个身穿白衫,面目清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