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四 章 官场与江湖 [4]
林琼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:“好,我的大人哪,算了吧,你这一番好意,我是谢谢咧,你凭良心说,我们两口儿也算把您伺候上咧,可又得着个什么?那焦山的事,不也是遵你大人的吩咐吗?如今却全弄到我们身上来咧,你老人家却向两位王爷身上一推,有理没理,过失全是我们的,还让我吃了哑吧亏,反去伺候那丫头,我们可图个什么来?”
曹寅乘势一把捉牢纤腕道:“我委实对不过你夫妇,不过这事这样弄拧了,却不能一定全怪我,谁又能料那雍王爷半路上派出一个马天雄来咧,如今错已错了,只有设法弥缝才好,便委屈你夫妇一点,我心里全有数目,日子长呢,闻得皇上圣驾就要南巡,至迟也不过明年春天,便要到江南来,即使一时无法外放,到时候,我必设法弄件好差事调剂调剂,也就足酬今日之劳咧。”
说罢,乘机挨着她坐了下来,又附耳道:“你上次要的东西那也算不了什么,只等我一到南京,便可如愿咧。”
林琼仙不由辗然一笑,接着又叫了一声哎呀,把他一推道:“我这条胳膊又受了伤,却不是平日咧,你可动不得。”
接着又道:“但凭你的良心吧,我是不争什么的。”
曹寅笑道:“我的良心本来就不坏,对你更不坏,但请放心便了。”
接着又道:“你这臂伤既无大碍,明天还须帮我将那丫头撮弄进京去才好,君子报仇十年未晚,我们只要能在她身上挽回一二分面子,别教十四王爷再怪下来,以后一切便不愁咧。”
林琼仙把嘴一披道:“说来说去,原来你还是为了这个,我真想不到,你就这样看重她,这到底是什么缘故?老实说,我已把她恨透,要不是有你的吩咐,说什么也不行,现在却没有话说咧。”
曹寅忙道:“不是我看重她,却是因为皇上对这些前明遗老太不放心,各位王爷又全对他们争相延聘,所以他们才成了香饽饽,要不是为了这个,我们还能理他父女吗?”
琼仙又笑道:“那些遗老也太多了,做过大官大府的也不知多少,就在乎他一个老盗,一个强盗丫头吗?”
曹寅道:“话不是这等说,上面看重的,倒不在乎他们过去的官职大小,而是因为他们的潜在势力,这鱼家父女委实不安本份得很,他别的地方不住,却跑到这焦山脚下来,一定有他的用心,你看,只凭那丫头今天的一身穿戴,像个打鱼的吗?”
林琼仙娇笑道:“那干脆派兵把他剿了不也就完了,你还怕他造反不成?他父女虽然在这江面上的确有点力量,还能撑得住官军的一击吗?好好的现成事不做,却倒转来要去奉承他,未免太值不得咧。”
曹寅一吐舌道:“这怎么使得,皇上好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个三藩之乱平定下来,与民生息,怎么能够轻易再谈到用兵,要不,那还等你说,如今但求能把她弄进京去,由十四王爷把他父女羁縻起来,那便行喇。”
林琼仙笑道:“假如她不去,你又待如何咧?”
曹寅摇头道:“那不会,我已把她说了个八成咧。”
林琼仙眼珠一转道:“你且慢拿稳,这丫头也许心眼儿已经活动,但是她的老子却是出了名的古板,一心要想做前明忠臣,你要让他到北京城里去,却恐怕未必呢。”
曹寅道:“那依你之见,又如何处置咧?目前却非把她弄到北京去不可,老的不行,至少也要把小的弄去,要不然,我在王爷面前,却无法交代咧。”
林琼仙又吃吃一笑道:“反正皇上和王爷不是为了怕他造反吗?我们设法把他父女给宰了不也是一样吗?”
曹寅连连摇头道:“那可使不得,固然我们现在无法宰他,即使有法子暗中把他害了,也适足以引起其他遗老顽民的公愤,以后再想罗致那便更难咧,再说王爷也不是这个意思,你千万不要急于报仇才好。”
林琼仙把手一夺嗔道:“我这是为了大人着想,却不只是为了私仇,你为什么老吩咐这话?老实说,我夫妇便要报这仇,也不会借重官中力量咧。”
接着又道:“我夫妻受了这丫头的一镖一弹,决不能就此罢休,凭谁来说也不行,将来自然会有人找她算还这笔帐,桥归桥,路归路,却用不着大人替我们着力呢。”
曹寅忙又道:“你又生什么气?须知官中的事,一切须听上面的话,却和江湖行径绝不一样咧,你且听我的话,咱们把十四王爷这一关先敷衍好了,等她已经入了牢宠,再慢慢收拾她不好吗?”
林琼仙把小嘴一披道:“你骗我呢,依照你的话,他父女果真肯北去,还怕不是十四王府的上宾,我们还能动她吗?”
曹寅不由吃了一惊道:“难道你夫妇目前就要动她的手吗?那却使不得咧,须知不但十四王爷要邀他,便雍王爷也曾托那马天雄邀他父女,如果在这时候出上点事,那却又是麻烦咧。教我无法交代事小,便于你夫妇也不妥,千万别这样办才好。”
林琼仙又笑了一笑道:“你别害怕,便有人来找她,也与我们无关,江湖上寻仇报复的事太多了,难道说因为我们跟她有过过节,便应该保她一辈子平安无事吗?”
曹寅忙又道:“你千万不可乱来,须知不论是谁出面,一旦出事,全于我们不利,目前两位王爷正在勾心斗角,彼此惟恐无事,他们无碍,我们一夹在中间,便吃罪不起咧。”
林琼仙道:“这却不是我的意思,我们那一位,早已差人去告诉我义母孟三婆婆了,她老人家如果有什么花样,我却阻拦不住咧。”
曹寅一跺脚道:“这怎么是好,这李兄也太急急咧,为什么事前一点也没有告诉我?他在官场之中,也混了好多年,难道连这点利害也不知道?等他回来,你还须好好的劝说一番才好,须知便是一个小小前程也不易巴结,这却荒唐不得。”
林琼仙略一沉吟道:“我那义母也是江湖有名人物,而且在武当少林之外独树一帜,手底下人也不少,你怕她杀那丫头父女,不会也把她招致过来,大家乘势解开这个扣儿吗?”
曹寅双眉一皱道:“这却不同,王爷属意的是这些遗老顽民,通儒大侠,你那义母却非其人,我便密保上去,王爷也不见得便见重咧。”
林琼仙冷笑道:“照这么一说,大人便先瞧不起她来,她要出上点事,也只好听她去咧。”
曹寅闻言也霍的站了起来道:“我阻拦你,固然是为自己,也是为你们夫妇,这个前程来之不易,弄得不好也许还带上点其他的罪过,既如此说,那只好暂且不提,以后有什么事,你可别再托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