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[3]
妙秋一边说着,一边安排两个徒弟在殿前看守:女施主正在做功课,功课不完,不许任何外人入内。一边早已拿出带来的剪刀和剃刀,迅速为文菲剃度!
那妙秋师父因平时早使惯了剪刀和剃刀的,只听咔嚓咔嚓三几下的功夫,文菲那长长的一头青丝眨眼便落了地!
那领头的管事见天色已晚,仍不见主子奶奶动静,心下着急,便令紫瑾、绛荷到殿内催问催问。
绛荷一进殿门,只见主子奶奶竟然面目全非啦——早已扫尽三千烦恼丝,身着僧袍,正打坐在蒲团上受戒。妙秋、妙法等人正在为她讲经布法。她先是愣了一下,紧接着便明白了什么,放声大哭起来!
跟在后面的紫瑾也放声大哭起来,还一面叫着:“奶奶!奶奶!我一时没有看住,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?家里好好的,做什么非要走这条路不可啊?”两个影儿这时也跑进门来,一见婶娘成了这个样子,一时都吓得哇哇大哭起来!
管事的听见哭声,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,急忙跟着闯了进来。抬头一看,四奶奶竟成了这么一副样子,不禁倒抽一口冷气,一下子愣在那里了!再料不到,好好儿的,怎么会出这等事!心下实在不明白,这个四奶奶在吴家,也没听说有谁敢欺负她,放着天天鸡鱼肉蛋、绫罗绸缎、金车银奴的日子不好好受用,竟要出家在寺里当尼姑?可真是发了疯啦!
紫瑾一面大哭着,一面转脸就大声说管事的:“奶奶成了这个样子了,如何是好?我先守着奶奶,你还不快回去禀告老爷知道?”
管事的眼见成了这副情景,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着才是了。山城人都知道这样的规矩:一个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家,并且已经在寺里剃度了,从此就算脱了凡尘、成了寺里的人,再硬拉人家出寺便是罪过。而且,人家寺里也不答应的。管事的看看头顶的天色已晚,又怕拔贡爷在家着急,而且还有两个小姐呢!再晚,路上一旦再出了别的什么茬子,就更没法交待了,于是急忙出门找另外两个家人商量。
两个家人也上了愁:“没有法子的事!既是主子奶奶自己拿定主意要出家的,咱们下人又能拿她怎么样呢?总不成把她给绑回去吧?就算绑回去,她心已定,依旧也是留不住的。再说,这也不是咱没有看护好,或是摔了、撞了,如何能怪罪咱们?不如先回去,该怎么着,让拔贡爷看着办。真不想让她出家,按规矩,也得和庵里、寺里的当家和尚商议通了,还得等蓄了发,才能再回去呢!”
几个人站在那里商议了一阵子,也没有商议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。只得先交待紫瑾:她暂且留在这里,先看护好奶奶,待他们禀报了大爷再做道理。
两个影儿这时却哭着不走,也要守着婶娘的。几个下人又是吓、又是哄地,好容易才把梅影和菊影姐妹俩哄得一路哭、一路出寺去了。
早已守在殿堂外的众僧,见吴家的下人刚一离开,立即围了上来。众人按事先商定好的,派几个人,从后门出去,当即护送女施主到少室山上的一座庵堂躲避一时。明天,看看那吴家会不会派人来寺里闹事?然后妙法再下山通知崔女士的表哥和杜先生知道此事。
拔贡在府中,眼见一干人整整去了一天,天色又到了这般时候却还不见她们一群人回家来,便开始觉着有些心神不定起来。如今这兵荒马乱的,会不会半路上出了什么茬子?或是……?心下一时就有些后悔起来,不该不听老三的,放她们这时出门去。
如此,直见那天井上空的一片天色一点一点地黯黑了下来,四处的空气已飘满了晚炊的烟味儿,星星也左一颗、右一颗地跳了出来,心内越发地烦躁焦乱起来。他独自一人在院子里,不停地踱来踱去,什么事也做不下去了,眼睛一直望着大门的方向。
直到天色黑透时,才见几个下人一脸晦气地跑了回来!
后面相继跟进来的,除了哭哭啼啼的梅影和菊影,只有丫头绛荷一个人!
管事的一脸苍白,结结巴巴地向拔贡禀报说:“老爷,四、四奶奶……她、她……已经剃度出家……当当当尼姑了!”
吴拔贡的一张脸背对着后面廊下的那盏灯笼,众人因而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。管事的嗫嗫嚅嚅地继续接着说:“大爷,这、这、这也怪怪小、小的一时疏忽……可、可是,这是四奶奶她自己心意已定,小的一时怎么劝也劝不回来。而且,既、既然已经剃度,也、也不好硬拉她回吴家来……小、小的是怕,是怕……”
只听吴拔贡冷笑了一声,没有等管事的说出下文,两只袖子一拂,径直去了。
几个人面面相觑,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