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反骨 [3]
唐璜垂下眼皮,想了很久,道:可以,而且我也可以假扮张佐。我不想杀人,但是我可以护住舒展。
舒展憨声憨气怪声怪调的叫道:谢谢啊!
这时候,人数处于劣势的平天寨士卒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。官军前队彻底崩溃,向后逃跑时,将中军后军也冲毁。几千人没了命一般的逃走,别说没人管束,便是赵东平再生,其势亦不能止。
唐璜一边顺着平天寨进攻的人潮向前冲去,一边翘立鞍头向四下张望,果然远远的便看到人潮中有一处久久不散的漩涡。迂回过去看时,果然是十齿飞磨将李响常自在董天命困在阵里,外边又有几十平天寨的士卒挥舞刀枪包围着。只见是十齿飞磨转动开来,七分力弹开外边的士卒攻击,三分力困斗李响常自在,居然能兀自不败,这阵型确实非同小可。
唐璜过来后,自然有士卒让开通道。唐璜来到场中,朗声道:各位官家兄弟,大军已败,不要负隅顽抗。在下略通暗器,再不住手,恐怕要与诸位不利。
那十齿飞磨分神向他这边一看,认得他是那夜来偷营时的暗器高手,俱都是一惊。再看周围平天寨的士卒越聚越多,手底下不由就慢了。再斗十几招,越发气馁,那使短戟的大哥叹道:罢了!终于投械罢手,有平天寨士卒过来将五人绑了,押在一边。
李响欢喜得跟什么似的,跳过来与董天命啪的击掌,握手大笑道:三次!终于成了!我就说一定不能容忍你这样的人物受人折辱!董天命哈哈大笑。旁边常自在道:现在还不能给你开锁,你多戴一会儿,一会儿给你个分外的惊喜和扬眉吐气!董天命大笑道:是吗?斜靠铁棺之上,扶棺出神,复又轻轻扯动身上的铁链,感叹道,嘿,你别说!真要脱下它,还真有点舍不得了!
其余士卒边继续向前追击。李响、常自在、唐璜一边看守那十齿飞磨,一边与董天命说些闲话。过了不久叶杏、怀恨也陆续过来相会。
这一场大胜,平天寨士卒直追击出十里地去,缴获了细软辎重无数。甄猛兴高采烈的率队回来,一看董天命已给救下,更是喜出望外,连忙率众整整齐齐的围在铁棺周围。近两个时辰的拼杀。平天寨士卒虽胜,但也折损四百余人,余者也多有挂彩。但这时,这近千名士卒肩并肩一层层的站在铁棺周围时,仍是一个个的站得笔直。
昨天夜里,甄猛已经对他们说明了平天王背叛之事。对于大多数人来,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,几年来,平天寨由小变大,由弱变强,不是因为甄猛有多能打,士卒的训练有多么严苛,而是平天王高乱所举起的,那面指向美好明天的大旗,以及山寨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尊重。可是突然之间,那面大旗折了,梦境破灭,原来提出和倡导这一切的平天王自己却是一个骗子。这叫山寨的弟兄如何接受?
幸好甄猛马上提出一个能够顶替平天王的人物,那个夜夜高呼皇恩浩荡,天命难违的钦犯,他所灌注在自己声音里的愤懑和反抗让大家又一次有了希望。救出国寿王,因此成了今天平天寨士卒的另一个动力。而这个动力,便已是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力量,来得格外的强烈,格外的不顾一切。因此今日杀敌,才能各个奋不顾身。这时大战得胜,救出新主,大家在近处来看国寿王时,只见他长手长脚,乱发重须,虽然落魄,但便如洪荒中走来的野人一般威风凛凛充满力量,不由均长出一口气,一颗悬了大半天的心,这才落回肚子里。
甄猛、舒展率先跪下,叫道:恭迎国寿王脱困,重整河山,改天换地!
千名平天寨士卒齐齐跪下,叫道:恭迎国寿王脱困,重整河山,改天换地!
黑白的雪,被践踏得乱七八糟,尸体和血迹布满整个原野。燃烧的帐篷,倾倒的大旗,天上又有晶莹的雪花落下。男儿志气激荡,李响热血沸腾,跳起身来,伤手一挽董天命的锁链,另只手分出一根,扯紧,叫道:常自在!
常自在振臂拔刀,喝道:来了!
刀光如电,劈开如絮飞雪,叮的一声,已斩断了第一根铁链。欢声如雷,李响喝道:好!再来!
叮!
如此这般,常自在两把刀卷口,与铁棺相连的铁链便只剩了一根。这时常自在虎口溅血,将手里的刀扔了,又换一把。怀恨叫道:你行不行啊?不行换我吧!常自在哧道:一边待着去!李响、叶杏、唐璜等人相顾微笑,知道这一刀劈下,董天命重获自由,平天寨再举义旗,而七杀,也就就此散伙了。
常自在双手将刀高高举起,吐气开声,喝道:断!
已是运尽了平生之力,这一刀,也就较之前边几刀更快、更猛!
李响大叫道:好后半声却吞在口里了。
只听噔一声,这一刀却没有落在铁链上。一只手蓦然从旁抓过,一把攥住那疾若奔雷的一刀。血顺着那手的指缝拳眼嘀嘀嗒嗒的淌下来,常自在大怒抬头,惊道:你你
拦他刀的人不是别人,居然便是
国寿王。
董天命。
只见董天命两眼瞪得极大,瞳仁收缩,眼白四露,一张黑脸泛白,显出不正常的灰色,瞧来竟似遭遇了极大的惊吓一般,颤声道:不要砍不要砍
常自在怒道:你干什么?
李响惊道:你怎么了?
董天命仿佛根本没有听到,松开了常自在的刀,两只手拼命将那些连在铁棺上的半截铁链抓住,喃喃道:不要砍断不要砍断瞧来竟似要哭了一般。
本来叶杏等人已做好了这便离开的准备。可是突然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,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李响看董天命的猥琐样子就来气,跳过来扳他肩膀,怒道:你怎么了?你疯指尖才触及董天命的身体,董天命便被刺到一般,猛地一缩,撞在铁棺上,叫道:你别碰我你别碰我!眼睛慌张的望向李响,望向常自在,又望向李响,又望向叶杏,惶恐如被噩梦魇住的孩子,叫道,我是国寿王我姓重的!我,我败了我也是国寿王我姓重的翻来覆去便只是这两句话。
李响见他真的失心疯了,简直不知道是骇然还是愤怒,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,叫道:你怎么了!没人说你不姓重,没人说你不是国寿王!你好好给我站着!
他越拽,董天命却越往地下坐,叫道:我不起来我不起来!我不起来!直如小孩赌气耍赖一般。李响怒气冲天,手上用力,刺啦一声,竟将董天命的衣襟撕破,人往后一闪,背后叶杏将他扶住,黯然道:他起不来了李响一愣,道: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