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妾心难忘薄幸郎 [5]
严慕飞道:“那是最好不过,我希望你告诉我,是不是你找到这儿后没见着他俩,找了这么多天,也一直未见有什么痕迹?”
卫涵英道:“难道我非告诉你……”
严慕飞略整颜色,截口说道:“涵英,你我都不是孩子了,也不能再算年轻。”
卫涵英道:“本来是,我如今已人老珠黄,年纪一大把了!”
严慕飞轩了轩眉,口齿启动了几下,吸了一口气,又缓缓地吐了出来,然后才缓缓说道:
“好的,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,那就算了。”
他不再说话,当真地不再说话,只背着手在这铜雀台上缓慢地来回踱步,很潇洒,也完全像个没事人儿一般。
于是,这迷茫夜色中的铜雀台上,陷入了一片静默,沉寂之中,好静,好静。
口口口
卫涵英看都没看严慕飞,神色是那么冷漠,那么平静。
可是那是起初,过了片刻之后,她开始看严慕飞了,不过那仅仅是飞快的一瞥,而且是偷窥。
又过了片刻,她那双眸子开始跟着严慕飞来回踱步的颀长身形而转动,转动。
而且,她的神色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漠,那么平静了。
半晌之后,她突然咬了牙,道:“你还是那么倔强?”
严慕飞没有停步,他微一摇头,淡淡说道:“不,我只是择善而固执!”
卫涵英又咬了咬贝齿,猛一点头,道:“好吧!我认输,我低头,我永远是向人认输低头,我永远别不过你,我说,你料对了。”
严慕飞停下步,回身凝目,柔声道:“涵英,我这个人永远择善而固执,我的心里只有大公与正义,在其他方面,我永远把你看得重过我自己!”
卫涵英口齿启动了几下,但她没有说话。
严慕飞微一摇头,道:“涵英,恐怕你我都会错了意,找错了地方!”
卫涵英微微一愕,道:“怎么说?你我都会错了意,找错了地方?”
严慕飞一点头,道:“是的,涵英,你我都会错了意,找错了地方。”
卫涵英诧声道:“那句取自小杜的诗句,明明是‘铜雀春深锁二乔’,不是指‘铜雀台’是指什么地方?”
严慕飞摇头说道:“你我都难得一时糊涂,假如太孙以少陵的这句诗句来暗示他跟纪纲的去处,那岂不是任何人一看就会意,太明显了。”
卫涵英想了想道:“那么你以为是……”
严慕飞道:“我原先也会错了意,直到了这铜雀台前我才明白过来,其实,那还得助于你的提醒!”
卫涵英又是一怔,讶然说道:“我的提醒?”
严慕飞点头说道:“是的,涵英,得助于你的提醒。”
卫涵英道:“你可否说明白点?”
严慕飞淡然一笑,道:“你刚才吟的小杜的那首七绝是……”
卫涵英道:“折戟沉沙铁未消,自将磨洗认前朝,东风不与周郎便,铜雀春深锁二乔!”
严慕飞点头说道:“不错,是这首,这首七绝后两句的意思是说,假如当时东风不予周郎方便的话,赤壁用兵周郎特一败涂地,那么‘铜雀台’上将是一片深浓春色,大小二乔也将被擒而深锁其中了,是不是?”
卫涵英点头说道:“《吴志-周瑜传》上说:“至战日黄盖先取轻利舰十舫,载燥苇枯柴,灌以鱼膏,时东南风急,固以十舰举帆去北二里余,同时发火,火烈风猛,烧尽北船。”
严慕飞笑道:“不错,这句七绝两句的意思,也就是说:就因为当时东风给予周郎方便,所以二乔才未被掳锁在这铜雀台上,由此可知,太孙跟纪纲是暗示找他俩的人,他俩并没有到钢雀台来,你以为然么?”
卫涵英想了想之后,点头说道:“嗯,有点道理,那么……”抬眼凝注,道:“你以为他俩离开卧龙岗后去了哪里?”
严慕飞笑了笑,道:“那要看小杜是在什么地方作的这首七绝了!”
卫涵英美目一睁,急道:“赤壁?”
严慕飞笑道:“英雄所见略同,恐怕他俩是去了赤壁了!”
卫涵英精神为之振奋,道:“湖北嘉鱼东北长江南岸,岗峦绵亘如埴,上镌赤壁二字,黄岗城外一山也叫赤壁,昔日苏东坡游此,作前后赤壁赋。”
严慕飞笑道:“昔日苏学士误以为黄岗之赤壁即周瑜败曹兵之处,卿幸勿再步学士后尘,错把……”
一声“卿”听得卫涵英目射异色,面泛酡红,美目一横,嗔声轻叱:“要你说,谁不知道?今后不许你乱叫。”
女人,只要不是无盐嫫母般太倒人胃口,吓人苦胆的女人,在她发嗔时,都有一种自然的娇态,这种娇态最为醉人、迷人,而成熟的女人较年轻女儿家尤甚。
更何况眼前这位“冰心玉女”国色天香,风华绝代!
严慕飞虽非好色之徒,他也为之神摇目眩,心头怦然。
本难怪,人毕竟是人,何况她本佳人,亦是他多年魂萦梦系的心上人。
望着眼前发怔的严慕飞,卫涵英娇靥更红,又发了娇嗔:“你发什么愣啊?瞧你贼眼灼灼……”
严慕飞快地灵魂归窍,定过了神,窘迫一笑,没说话。
他无须说些什么,卫涵英心中的感受已经更多了,她略一定神,整了整娇靥上的神色,又显露了她那虚伪的矜持:“别对我这样,已经迟了,已经迟了很多年了,如今的卫涵英已经不是当年的卫涵英了。告诉我,你什么时候走?”
严慕飞心中立即泛起一阵黯然、怅惘之感,道:“等你走了之后。”
卫涵英道:“事不宜迟,我这就走!”
严慕飞道:“那……我也马上离去!”
卫涵英口齿启动了一下,但是,接着她沉默了。
半晌,她才轻轻说道:“你走吧!”
严慕飞道:“不,你先走,等你走了之后我再走!”
卫涵英美目深注,微含嗔怪地道:“别忘了,你我都算是中年人了,还跟小孩子一样任性吗?”
严慕飞道:“年龄随岁月增长,而童心不可失。”
卫涵英香靥边泛起一丝颤抖笑意,道:“算你会说话。那好,我先走,你我何时何地再见面?”
严慕飞沉默了一下道:“不管你这趟是不是能顺利找到建文跟纪纲,都请在赤壁等我。
我事一办妥,立即赶去会面!”
卫涵英道:“不见不散?”
严慕飞一点头道:“是的,不见不散!”
卫涵英道:“那么,我走了。”
长身而起,如凌波飞仙般倒射而出。
她人已出了铜雀台,茫茫夜空中,传来低微轻柔一语:“你保重,也快来,莫让我揪心盼望。”
严慕飞倏然魂销,他没有答话,呆呆地站在铜雀台上,孤寂的人影,孤寂的心,眼望卫涵英逝去处,良久,良久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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