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莲花 - [武陵樵子]

七二、除恶务尽 万世开太平 [2]

  地狱谷主不为来人众多所动,他干咳一声,转脸望向展宁道:

  “展宁,老夫最后……有一句言语,想请你证实……一下好不?”

  展宁不知他有心要说什么,一蹙眉,将头点上一点。

  见得这一点头,地狱谷主一露苦笑道:

  “我听说……兰娘在……九顶山出了家,这话……当真么?”

  “当然真的!”展宁冷峻的。

  “这样……我邬子云死也瞑目了!……”

  地狱俗主获得展宁的证实,状极欢愉的,在他愈变愈暗灰的尖削瘦脸上,过了一抹喜色,他,似乎在强打精神,缓缓地,向了行大师转过头来,苦笑道:

  “我还有几句如骨头在喉的话,大和尚,能……容我尽情……倾吐么?”

  流云和尚面色凝重的也自点一点头。

  地狱谷主,原本一只左手扶搭在邬金凤的香肩上,一见老和尚点头已应允下来,精神似是陡然一震,两手在胸前一抱拳,面对站立在周遭的人,罗圈一揖道:

  “木有根,水有源,我邹子云不欲多嘴……晓舌,只有三言五语……诸位同道便可对这一段公案,了如指掌了!……”

  邬子云脸色一沉,手指地上的贺天龙的人头,道:

  “他,贺天龙,空有一付道貌岸然……的仪表,垂涎我妻子——兰娘的姿色……在十五年前,他贺天龙来在我南海门下作客,乐不思蜀……一住就是三月有余,谁知道,……在这段时日之中,他尽情……蛊惑我妻子,而与兰娘勾搭……成奸……”

  想是地狱谷主情绪太已激动,说话中,满布灰色的瘦脸上,也微微泛出了红色。

  说到这里,他又自干咳两声,继续说道:

  “我妻……兰娘,她是一个任性、骄傲、而主观意识……很重的人,她不自知,是她自已吞服了一粒糖衣毒药……藉着我处理不善的……几桩小事,与我闹翻脸,狼心撇下一个两岁未足的女儿……以及她怀着的三个多月的身孕,她,私奔了!

  她私弃,我当时以为她,只不过是短时期的……负看行为!殊不知,她与贺天龙却长相厮守在一起,十五年流年似水……她一去,信息毫无……

  贺天龙鸠占鹊巢,这也罢了,他欲盖弥彰……故意制造出许多新闻,揭我的疮疤,说是我邬子云……阴恶狡诈,行事……乖张,那兰娘也恬不知耻……不为我辩护,还在一旁帮腔……张扬!”

  说到激愤处,他一伸如柴干爪,虚空抓了几抓,恨声又道:

  “我也是人!人,皆有其自尊之心,一点一滴的刺激累积下来……形成了我,一股强烈的报仇……愿望,我困在南海……十五年,造成了一股错误的……变态心理,我恨,恨天下所有的人!当时只有一个想法。我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,来抚平我的怨气,使贺天龙,与兰娘看看……我邬子云可是一只绣花枕……头?……”

  他咬一咬牙,又道:

  “老天爷可是真不负我,我在青城山的……一座亘古无人足迹……的山洞里,获得了玄通子遗留……下来的‘地罗十一式’,恁藉这几招掌法……我打遍天下无敌手,造成无人能敌的态势……”

  “当时,藉这地罗掌,我要杀那贺夭龙……真是易于反掌折枝,但是,我被胜利……冲昏了头,我要造成一股……万夫莫敌的洪流,不管……洪流冲激到哪里,顺我者昌!逆我者……亡!在武林之中,要形成一付南面称孤的局面,就是这个……英雄主义的想法害苦了……我,平日杀死了多少……不愿屈志的同道……也种下了今天无法邀人同情的……丧生之机!”

  他摇摇头,叹息了一声又道:

  “所谓天网恢恢,疏而……不漏,我邬子云……今日……本可逃得一死,一走……而了之,但是,我并没有……这样作,我明白了一个道理,那就是‘多行不义必自毙’,即使我能逃脱今日……之厄,可是…往后提心吊胆的日子……不好过!”

  “再说,我一人作事一人当……我能够使我的女儿也……负咎一生,永远让……痛苦来噬蚀她……的心灵么?……”话象是说完了,但,他的激动心情并未稍敛,略略仰起脸来,又道:

  “现在,贺天龙……先我而死,足见冥……之中,因果尚在,兰娘……悟道削发,足见她……满怀着悔意,矢志向佛前……求得解脱去了!现在,轮到……我了,诸位同……道若要……杀我雪恨……请吧……”

  诚如他自己之所言,他当真是个英雄主义色彩浓厚的人,临死,他并没向人乞求伶悯,视死如归而了无怨忧!

  听这邬子云一度谈,周遭原本情绪激动的人,像展宁,象酒怪,象那武当一派仅剩下来的六个道人,一个个神情凝重,反倒默默无言了!

  了行大师,究竟是个年高有道的高僧,他双手一合什,道:

  “阿弥陀佛,你邬施主还算是一个行事磊落的人!任你自认为罪大恶极,以死来赎前过,武林同道,还能要求个什么?老衲看你此刻仅是胸头的一口气支撑着未散,你何必不一散真气,魂登极乐呢?”

  地狱谷主黯然一点头,倏然,他又象想到了什么,冲着老和尚,神含企盼的道:

  “大师,我邬子云以死……赎罪,我的女儿……她是没有罪的,是不是?……”

  老和尚皓首颔颔,决不犹豫地道:

  “当然!理所当然!”邬金凤究竟还有父女之情,哀叫一声“爹”,哭倒在邬子云的脚前。

  贺芷青神色木然,杏眼中,也渗出几滴晶莹的泪珠。

  邬子云一手在邬金凤肩上拍了一拍,略略偏过脸来,迳向贺芷青招呼道:

  “青儿……你过来……”

  经这一喊,贺芷青似是慌了手脚,她的脚下,要动也没动,圆瞪着两只俏眼,惶然失措的,盯视在展宁脸上……

  展宁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,还是逍遥先生不过意了,走近贺芷青轻声嘱咐道:

  “孩子,该是你认姓归宗的时候了!你爹已是一个行将垂死的人,你要表现得热络些,让他死也瞑目吧!”

  有这一言嘱咐,贺芷青禁不住珠泪夺眶,口里叫声爹,和身扑倒在邬子云身边……

  二女哀声痛哭,哭声震耳,铁石人儿也伤心。

  邬子云老泪纵横中,眉宇间,仍显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欢慰之色,他,缓慢的蹲下身去,双手撑起二女的梨花玉面,仰起头,却朝展宁苦笑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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