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 [5]
赵雨昂缓缓地说道:“如风师妹!这一剑是不是已经消除了你的恨意?是不是已经使你对于恩师当年你所谓的偏心,有了释然于怀?如果你已经化解了心中的结,这一剑是很有价值的,否则,这不是很没有价值的一剑吗?”
赵雨昂身上的血,已经染红了半身,赵小彬急着叫道:“爹!你不能让血流下去!”
赵雨昂苦笑道:“同门师兄妹,只为了一念之忿,造成今日这么多的憾事。如果说我的血能洗刷掉这些,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?就怕这一剑不能洗刷多年的忿恨!我……”
他的脚下踉跄,人跟着一个晃动。
赵小彬和华小真抢着上前扶住。
这时候,鹳上人走过来,一言不发,用手撕开赵雨昂的肩上衣服,从药囊里取出一个药瓶,对着创口,倒了一点白色的药末。
赵雨昂的肩伤,足足长有七八寸,琵琶锁骨几乎削断,鹳上人如此一处理,撕了衣襟,包扎起来。
赵雨昂苦笑着说道:“如风师妹!如果你要比较高低,我没办法奉陪了。如果你要杀我泄愤,现在你可以很轻易的动手。”
乐如风还没有说话,紫竹箫史却在这个时候说道:“那也不见得,道路不平,自有旁人铲修。你剑神受伤束手待毙,还有没有受伤的人。”
紫竹箫史抽出她的箫,缓步上前。
赵雨昂急着叫道:“箫史!”
乐如风问道:“你就是莫干九曲坳的紫竹箫史吗?”
紫竹箫史说道:“如果我要告诉你,关于我真正的姓名,我姓文,现在关在兵马司土牢的大宋相国文天祥,是我的堂哥!”
乐如风“哦”了一声,有些意外,但是也有些几分恍然,她说道:“怪不得在莫干山你说反了我的几员重要的手下,原来你是文天祥的堂妹。”
紫竹箫史淡淡地说道:“你感到有些失望呢,还是感到高兴?因为抓到文天祥的堂妹,而且又是正在进行纠结人心的时候,你又可以立下大功一件了,你又可以提升更高的职位,你又可以获得更多的钱了,很值得高兴对不对?”
乐如风冷着脸说道:“你在讽刺我?”
紫竹箫史笑笑说道:“我说的全是实话。你乐如风有一身绝顶武功,投靠在孛罗手下,你不是为了钱,为了官位,你是为了什么呢?”
乐如风气愤地说道:“我是为了……”
紫竹箫史嗯了一声,立即接着问道:“你是为了什么?为了赌一口气?为了跟自己的恩师赌气?证明他偏心是错误的?是吗?为了跟赵大哥赌一口气,你今天比赵大哥当年的剑神还神气,是吗?”
乐如风大声吼道:“姓文的!你敢……”
紫竹箫史说道:“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脑,结果我这个旁观者清,说到你心眼里去了!乐如风!你能告诉我,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?”
乐如风没有想到以她的智慧,居然也有词穷的一天。她只有辩着说道:“我高兴,我乐意,我就是要这么做!”
紫竹箫史微微地笑了,她摇摇头说道:“人总是服膺道理的,否则,只有不讲理。不讲理的人,是十分可笑的。”
她缓了一口气,又接着说道:“一个性情高傲,而又非常聪明的人,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。乐如风!你我都是不小的年纪了,意气用事,总不是正常的现象。就拿赵小梅姑娘这件事来说……”
乐如风忽然说道:“对了!你们口口声声说伦常道德,看来只许你们说,就不许别人说!”
紫竹箫史说道:“是吗?”
乐如风说道:“赵小梅是我抚育她十几年,传授武功,结果她背叛了我,我来处罚她,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,是不是也违背伦常呢?你们对这件事,又该怎么说呢?”
紫竹箫史还没有说话,赵小梅又从母亲的怀里跳起来哭道:“恩师!小梅该死!”
何冷梅一把抱住,哭着叫道:“小梅!孩子!”
母女二人抱在一起,哭成一团。
紫竹箫史说道:“乐如风!你自己错了,还要自己的徒儿跟着错,天下最可哀事,莫过于此。”
乐如风冷笑道:“我只问你伦常道德,你不要故意说别的。你说出理来,我听你的。如果你说不出理来,我就要用手中的宝剑,让你知道巧言善辩的痛苦下场。”
紫竹箫史说道:“乐如风!你以自己的一点点私愤,激走偏锋,投效到元人手下,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大宋的子民,完全忘记了异族统治的痛苦百姓。这还不算,你还要将赵小梅这样纯洁善良的孩子,煽动她与你同流合污,蛊惑她背弃自己的亲生爹娘,天下还有比这个更恶劣的事吗?”
她缓了一口气,继续朗声说道:“赵小梅毕竟天性未泯,在亲情的感动下,她深深觉悟了,她选择了亲情,她选择了邦国的大义血忱。你说她背叛了你,你为什么不说她脱离罪恶?为什么不说她脱离异族爪牙的身份?你把狭隘的师恩,来做为道德伦常的标准,这岂不是只知责人,而不知责己了吗?”
何冷梅搂着小梅说道:“孩子!你听到箫史阿姨说的话吗?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吗?”
小梅拭着泪,说道:“娘!这些道理我都懂,昨天小真姊也给我说了半夜,我也都了解。可是,面对着恩师,我……”
小梅的泪水又流下来了。
乐如风站在那里,没有说话。
紫竹箫史说道:“我的话都说完了。对不起!为了把话说清楚,我的话是要难听一点,但是,我是句句真言。”
她说着话,握剑摆出姿势,说道:“乐如风!我在等待你的攻招!”
乐如风抬起头来,淡淡地说道:“你是我的对手吗?”
紫竹箫史说道:“我可能不是你的敌手,因为,你与赵大哥是不相上下,我自忖是敌不过你。不过,我会尽力,直到力竭为止。”
乐如风说道:“力竭的结果就是死!你知道吗?”
紫竹箫史收了架势,笑笑说道:“方才赵大哥不是已经说了很多了吗?死并不是可怕的,每个人都难免一死,只要死得有价值,生而何惧?死又何惧?我堂兄文天祥就是个例子,他从容地在等待引颈一刀,这是多么了不起!”
乐如风不解地问道:“这也是了不起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