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初涉回疆 [1]
这一路走的山地居多,纵有平路,也未遇着一人,灵珠的一身衣服,虽在康忠家换过,这时被树枝刮得破碎不堪,满面黄尘,盈头灰面!鞋子已没了底板,依然又是个小乞化了。
夕阳含山,晚风生凉,大地渐趋沉寂,灵珠抬头四顾,周围不见半个人家。
前途何处,归宿安在,他已不以为虑,数日的遭遇,近来的打击,将他从前的安适生活,已破坏无遗!心中仅存得过一天算一天打算。
晚霞已退去了姿色,朦胧的夜雾,渐渐罩遍了原野,灵珠知野宿已成定案,便干脆停下步来,就山泉处喝点凉水,
吞了一粒耐饥丹,四周并无岩洞,只好择一株粗干叶密的古树,连爬带攀的,找得一个聊可托身的桠枝,将身体跨坐其间,背靠巨干,马上运气调息,开给作他的功课。
山风怒号,流泉淙淙,灵珠则不闻不视,早已入了物我两忘之境。
时间一刻刻的过去,大概已到深夜之际。
突然一声虎啸,把这原野的森林,震得枝抖叶坠……跟着是鸟飞兽突,顷刻之间,把静寂的深霄,搞得惊声四起,暄噪翻天。
灵珠刚刚坐功一周,恰被惊醒,茫茫然,不知发生何事,低头俯察,哈,只见树下群兽奔腾。雾气已散,在星月银辉的照映下,依稀辨出奔走的兽类,大小不一,善恶均有,无分克忌,一致亡命惊窜,其势之猛,其情之急,如遭奇祸临头,各争先进。
一些弱小的,如山羊、獐兔之类,稍一不慎,便被虎豹狼群践踏而亡。
灵珠看得惊心动魄,时间延长数刻之久,兽群渐渐稀少,后来的,都呈筋疲力竭之态,颠仆披行,还是拼命挣扎。
灵珠感慨万千地叹口气。
兽群过后,山林复归沉寂,不料,在距灵珠寄身处数丈之远的一株大树上,突闻一人大声道:“蔡老怪,兽群已过,你我的过节,还是继续算算罢?”
又闻一人「嘿嘿」两声,发音在另一株大树上,道:
“他妈的!你们三人不要轻松,我们的命,能否逃出今晚,还是个问题,只要留得命在,连你师傅都算上,哪里见,哪里拼,真是他妈的孤陋寡闻的家伙,你们认为兽群一过就没事了!哼,厉害的还在后面哩!”
灵珠闻声忖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蔡老怪和楚河三霸也在此地?嗯,大概他们在我坐功未醒前,由此经过,也是机会巧合,正遇上兽群之故,才藏身树上的。”
他沉思未几,又闻楚河三霸之一的说道:“蔡老怪,你别他妈的耸人听闻,故作见多识广,兽群过后,后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,哪还有「鸟」的厉害,你又想藉故开溜,别作梦了。”
大怪蔡伦大声吼道:“放屁,我蔡伦不是为了追小家伙,才把你们留下来,难道我还怕你们?别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充好汉,那就想扁了,哼,你们看看来途上是什么?如再吭声,将那些绝毒之物引上树来,那就够我们受的。”
灵珠突闻三霸齐声惊啊!他不明何故,也向来途仔细一瞧,在皎月辉星的显示里,只见蜿蜒而爬,蠕蠕而动,虽然辨不出颜色,但长的数丈,短的欠尺,尽是蛇、蝎、蜈蚣之类,满山遍野,为数之多,无法统计。
灵珠看得毛发悚然,不自禁的,打了两个冷颤。
幸好,这满山毒物,只知前逃,并未顾及旁的东西,大概又是个多时辰,这些毒物也已过尽。
楚河三霸大概是心中服了大怪蔡伦的阅历,其中以老二性情比较和善,见毒物过尽,忍不住问道:“蔡老怪,后面还有什么东西吗?”
蔡伦半晌答道:“再等一会才知道,希望这次「兽迁」是因火山爆发而起……”
二霸的声音又岔言道:“「兽迁」?什么叫兽迁?”
蔡伦哼声道:“你师傅连这点常识都没教你?「兽迁」就是兽类迁移地区,等于人类搬家避难之意,兽虫之类搬家避难,原因有很多种。”
他说到这里一停,似有不愿再说之意。
灵珠听得很有趣,希望蔡伦继续往下接着说,但又不敢吭气。
楚河三霸老大,这时也忘了与蔡伦的过节,大声道:
“蔡老怪,兽迁原因有哪些种?你怎不说啦?”
蔡伦亦大声骂道:“妈的,我又不是你们师傅,为什么要告诉你们?”
楚河三霸老三心计最多,只听他「嘿嘿」两声道:“大哥问什么,蔡老怪自己也搞不清楚,叫他怎么个说法?”
灵珠暗笑这家伙有一手。
蔡伦被激吼声道:“他妈的,谁说我不知道,告诉你,第一是因火山爆发,第二是因水灾,还有……那才是真正的传闻事情,听说百余年前,有一次最大的「兽迁」是因为阿尔金山出现一洪荒奇物,能使曾虫之类闻声死亡。妈的,恐怕连你师祖都不知道哩。”
楚河三霸听得固然有意思,但也被骂得哑口无言。
蔡伦不闻三霸吭声,似乎非常得意,不禁哈哈笑道:
“老人不传古,后辈失了谱,你们记清楚,将来传下去。”
他说罢又是一声哈哈,余音已在数十丈外了。
楚河三霸知己疏神,被蔡伦溜了,齐吼一声,急追而去。
灵珠抬头看看天色,见已距黎明不远,也就下树往西而行。
破晓时,灵珠走到一个山口处,低头一着,见地面被晚上的兽群踏得稀烂,看蹄迹已转向西北方面,不知这些兽虫要何时才能停止?
中午时,灵珠才走出山区,渐渐见到了行人,惟穿着大感稀奇,围裙披肩,与汉人大不相同。
灵珠阅历虽不足,但他一见便知这是回族无疑。
既有行人,定有人屋,他兴奋地放腿前进,走得越远,沙地越多,在炎阳的威力下,他感到非常口渴了,但平沙无坎,荒漠之地,轻易哪来水喝,只好忍耐而行。
他实在太渴了,这时他想起如遇有人,向人讨点水喝,大概是没有问题。但是,自从初见几个人外,再也没有遇到半个了。
他拖着沉重的脚步,咬紧牙关,一寸寸向前移,傍晚时,突然发现有炊烟升起,他高兴得大叫一声,使尽最后一口气,拼命往前撑。
等他走到地头时,他傻了!这哪是什么房屋,简直都是些圆形的坟墓,又像是大馒头,一呆之后想到这大概是-一所谓「蒙古包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