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十三 章 [2]
枯竹老人的一双电目,在凤儿面上一扫说:“我问你姑母,你抢出来回答做甚,定又是离山之时,你又淘气了。”
凤儿急得脸也红了,反手在背后,不停地拉她姑母的衣襟,这还不是欲盖弥彰,枯竹老人本有一脸严肃之容,却被她这小女儿之态,惹得呵呵大笑,说:
“老婆子,你找我来,定有事故,且回山再说。”
枯竹老人又回头对鄱阳渔隐道:“老儿,走哇!怎么样,你还得送我们一帆风顺。”
鄱阳渔隐笑道:“到底你也有求我之时,要渡彼岸,且随我来。”
说罢,当先出屋。
韩仙子见玉麟讪讪地站在一旁,忙向枯竹老人道:“这位哥儿,奉他师伯,那云梦居士高足东方杰之命,有事特来拜访,你命他随同回山吧!”
玉麟赶紧躬身侧立。
枯竹老人道:“昨日我在途中,已见到那酸秀才,此子来意我已尽知,且随我回山再说。”
玉麟这才随在几人身后出去,那凤儿却将樱姑娘的手握着,不忍分离,一面走,只听她一面说道:“你放心,我知你不愿住在岛上,回山后,我必为你代求师傅,若他允了,我即刻前来接你。”
那金凤却像在躲着玉麟似的,抢前跟在她爹爹鄱阳渔隐身后,打前头出去了。枯竹老人身后,则随着穷酸欧阳彬和那韩仙子。
云里金刚和老岛主左澄,将大家送至门外,左澄双目失明,送至门边为至,云里金刚和樱姑两祖孙,则一直将众人送至岛边。
欧阳彬在行列中,一直在留心看那走在前头的鄱阳渔隐,倒要看他如何通过这河图。哪知还未进入,金凤姑娘却已抢在前头,似对河图十分熟悉,脚下毫不迟疑,不由心中暗赞,其实他尚不知,玉麟和凤儿,被困河图之时,尚是她将两人引出的呢?
不大功夫,大家到了湖边,铁背苍龙和霹雳火吕方,已将船只摇出芦苇相候,旁边缆着鄱阳渔隐的小舟。一见众人来到,铁背苍龙解缆,吕方跳上岸去,迎着枯竹老人,跪谢赐药之恩。
枯竹老人一摆手,飘身上了鄱阳渔隐的小舟,这面几人,也回到铁背苍龙的船上,那凤儿一手拉着金凤,仍和樱姑,说个没完。
鄱阳渔隐从铁背苍龙手中接过绳子,望着三个姑娘,微笑不语,站在两船之间岸边的云里金刚,却已叱道:“樱姑,怎么还缠着你两位姊姊。”
枯竹老人立身船后,他那瘦条条的身子,恰比鄱阳渔隐高出一个头来,这时两船并未分开,玉麟见他不威而严,他那长长的下颚,累叠的皱纹中,根根可见的白髯,却隐含着微微的笑意,似对鄱阳渔隐,又似在自言自语道:
“老尼果然好眼力,只是可惜可惜!”
玉麟不知他这话何所指,怎么好眼力,却又可惜,见他双目并未向韩仙子这面望,所说的老尼,自然也非指韩仙子了。
那鄱阳渔隐却扭头呵呵笑道:“你这是耽的甚么心,老尼何等人物,是她看中了的,还怕不为她化解么?我们倒是自顾自吧!我是甘拜下风啦!若你让人家后来居上,一凤独秀,那时看你可有脸见人?”
玉麟是全神贯注在听二老笑淡,却又更不解这鄱阳渔隐说的甚么,倒像两个老辈,在和人打赌似的,若果如此,对方自是他所称的老尼了。
想至此,忽有所悟,心说:“是了,看两个老人的眼神,全都注定在岸边三个姑娘身上,三个姑娘的名字里,可不都有一个凤字,所谓后来居上,一凤独秀,必是他们两人在和一个老尼姑打赌,各人要教出一个武功超绝的姑娘来,若果然如此,听两老口气,这老尼必更是非常人无疑,凤儿是枯竹老人之徒,金凤是鄱阳渔隐之女,那么,那小名叫做秀凤的樱姑,必也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老尼看中之人了。”
玉麟心中在悟解,越想越不错,只是不知枯竹老人怎又连声可惜?
这时岸上的三个姑娘,已告了别,凤儿说:“樱姊姊,你放心好啦!三五天我准给你回信,我们走啦!”
一声走,拉着金凤,双双一跺脚,宛若如比翼双飞之燕,早飞落鄱阳渔隐那小舟之上,金凤立身之处,恰在左舷,两船是紧靠在一起的,就和玉麟相隔不到两尺。玉麟想招呼她,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才好,金凤却一直似在躲着玉麟,但有意又似无意地,落下之时,瞟着玉麟,抿嘴一笑,即又转过头去。
玉麟在江州之时,被金凤化名金风,蒙住了,自杯酒论交之后,他可是对那化名的金风生出了真挚的感情,两人分手以后,玉麟无时不在想念,可就是这次前来庐山,就为的是要寻找金风,但这时近在咫尺,可说呼吸可闻之时,却连招呼也说不出口,只流露出无限热切的目光,注定在金凤身上。
凤儿和金凤两个姑娘一上船,鄱阳渔隐将手中绳子只一抖,芯也作怪,那小舟已荡离子岸去,倏地远离了玉麟等这只船。
枯竹老人遥向韩仙子道:“老婆子,你等且先回山,我晚半天即返。”声音入耳,那小舟已箭矢般,驶入雾气中隐没了。
玉麟自是心中不舍,正不知此一别,何时方能再和金凤见面,而且纵相见了,恐怕金凤也早非江州时的金风了,鄱阳渔隐的小舟瞬息而上,这里的铁背苍龙和霹雳火吕方,亦已桨篙在手,铁背苍龙向岸上的云里金刚说了声:
“老哥哥请回,现在我你可隔得更近了,若不嫌我打扰,明日我即来相见。”
云里金刚说:“老兄弟,正要请你来盘桓,岛中事务,尚有借重老兄弟之处。”说至此,又对韩仙子和欧阳彬与玉麟三人,拱手申谢,这里的铁背苍龙,却早将长篙一点,小船已潜入水中,霹雳火吕方双桨一翻,小船顿时掉了个头,虽然鄱阳渔隐舟行之快,却也其去如风,眨眼间,岸上的云里金刚和樱姑,已由模糊而隐没。
船行了一阵,初时,大家都没言语,各人心中各有各自的感触,玉麟是念念不忘金风。韩仙子感叹的是:武功一道,果真学无止境,今天这么些人,老一辈的枯竹老人和鄱阳渔隐不用说了,欧阳彬对于韩仙子来说,也是后生小子了,武功已在自己之上,连个柳玉麟,先时若非人家施展太乙神功,恐怕自己早伤在九尾金蝎的漫天针雨之下了。
这时的韩仙子,真正感到,不但自己是老了,而且衰弱无用了。
那穷酸欧阳彬,亦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,今晚丢人现眼尚且罢了,几乎自己连命也保不住。自己隐居庐山,原来就为了十年前两番挫辱,自觉武功不能出人头地,哪知十年后,自己的武功已倍增之后,初次出山,却偏遇强敌,你想那穷酸怎不难过,故此间闷闷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