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回 小侠难欺 张玄素失策 真人争论 丘处机逞雄 [1]
跟张玄素来的,是位二十多岁的英俊少年,敢情与张玄素有不寻常的关系,见于志敏言语挺撞,也恶目竖眉,张玄素反而哈哈几声,目光尽敛,从容道:“像你这点年纪,敢挺撞贫道的算你是第一人,看在紫虚老友面上,饶你去罢!”
于志敏仍旧嘻嘻笑道:“龙卷风也看在武当弟子协力躯魔的份上,饶你去罢!”
对面那英俊少年怒喝一声:“胡说!”同时踏上一步。
张玄素急叫一声,“新民!不许胡闹!”
诸女并不知玄素老道是何许人也,及听于志敏叫出“武当弟子”,王紫霜慕地猛醒“哦”一声道:“原来是武当祖师,失敬失敬!”诸女也同声叫个“哦”字。
张玄素刚叱退那少年,骤见一位貌若观音,艳如西施,身被银白色大氅的少女叫出她的身份,怪眼又忽然一瞪,说一声:“这位是谁?”
于志敏道:“是拙荆梅花女侠王紫霜!”
张玄素颔首道:“你身边这位是谁?”
于志敏道:“是拙荆阿尔搭儿!”
张玄素讶道:“鞑靼人?”
阿尔搭儿“哼”了一声,算作答复。
张玄素望了她一眼,又道:“你身后这些女的是谁?”
于志敏知张三峰行辈甚高,行事也怪,但也像番的强盗般的盘问激恼了,大声道:“尽是拙荆,不必问了!”说过之后,似觉有点不妥,回头一看,及姑四女正在身后红脸微笑,穗姑在于志敏身旁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目光瞟将过来,不由得暗喊一声:“糟糕!”
张玄素看到于志敏尴尬的神情,乐得笑个周身颤抖,声震山谷,她身后那少年用下种既鄙夷而又嫉恨的目光,瞪着于志敏不被。
于志敏心里也暗自懊悔道:“我上这牛鼻子的当了,他是出名的邋遢,怎的我还是这般大意!真正是萝卜越老越坏。”
于志强也暗自怪他这位敏弟怎么恁地糊涂,不假思索就胡言乱语,这回难为“大伯”怎么是好!
但是诸女年少贪欢,只认为人数越多,越好联通一气,把檀郎当做毯子来踢,何尝想到危机隐伏?
连到王紫霜也认为妹妹愈多,她自己愈闲空,枕席回属可欢,孤凄也未会不乐,不但不把敏郎的话放在心上,而且深情地望敏郎一眼,似在谢谢能够体贴自己的情衷。
于志敏曾闻教诲不论是儒,是释,是道,总逃不过“功名利禄,妻孥财帛”。读书人要考功名,选博士做和尚的也希望封个“禅师”,菩萨做道士的也想向皇帝讨个什么“真人”、“仙翁”
甚至于由大食国传来的“教”也要请御笔,写个鸡扒屎、狗抵不净的碑额横匾,才有骗愚民的本事。知道越是沽名钓誉的人。
越无真实本事,此时听得张玄素哈哈大笑,不由皱一皱眉道:“道长若无甚事,晚辈又须歇息,请恕太呆慢了!”话声一落,将手上一根木桩向地面一插,登时入土三尺。
张玄素微微一怔,旋叫一声:“不行!今夜此地有凶事!”
于志敏愕然道:“道长说的是真是假?”
张玄素道:“若无凶事,我何必阻你?”
于志敏道:“请道其详!”
张玄素道:“告诉你也无济于事,反正这里不能驻脚,还是往别处安身才好!”
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却把于志敏气得一肚子闷火,明知他与师尊有旧,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道:“只怕夜里的凶事,给晚辈两阵风把它刮飞了!”张玄素大笑道:“小友好大的口气,你知道在这里厮杀的是谁?”
于志敏剑眉一扬道:“不管他是谁,总不能叫我们十几人露天住宿!”
张玄素笑道:“到了神仙洞,没处住宿岂不笑话?”
于志敏诧道:“难道这里就是神仙洞山?”
张玄素先说一声:“然也!”接着又道:“此地名唤神仙坪,再往东北走二里便是神仙洞,洞府深幽广大,可供住宿,纵使千军万马也可藏得进去,何况你们十几个?”
于志敏道:“谢谢道长指示,但何人在此地厮杀?”
张玄素道:“就是贫道与人印证,虽说不上厮杀,但一较量起来,也难得有个完的,若是令师在此,或可化解!”
张三峰要和别人厮打,不但各人觉得奇怪,连于志敏也感到突然,他原已被张玄素闹得闷闷不乐,这时又因对方推崇他师尊,而敌意尽除,加上好奇心重,又问道:“在此穷绝水,居然有人敢问道长挑战,对方是何等人物?”
张玄索道:“对方并非无名之辈,小九天与太极掌拳本是殊途同归……”他说到这里忽唱然长叹。
于志敏知他有点不便向后辈说的意思,又故意问道:“道长如此说来,对方莫非是程理?”
张玄素道:“若是程理也不致于与贫道作对?”
于志敏见他说话吞吐闪烁,也就一拱手道:“晚辈住神仙洞安顿再来,道长是否也要去?”
张玄素略一犹豫,说一声:“贫道另有安身之所,小友自己去罢!”
他身边那少年待于志敏一行去得远了,才叫一声:“师父!
那厮恁般狂妄,怎不让弟子教训他一顿?“
张玄素微笑道:“新民你年纪还袭,本知为师另有一番道理。
须知他师尊紫虚上人集天下奇门武学之大成,自成一统,百年前与为师交好,今番与丘处机印证的事,若得他一语,不难化敌为友。无意中遇上他这位门人,本欲请他先见一阵,省得你和全真派的门人两败俱伤,但这事怎好启齿?所以为师故意气他,好使他自己投到,今夜不愁他不来,来了也不愁他不出手!“
新民将信将疑道:“那厮也许不敢来呢?”
张玄素道:“为师并非畏惧丘处机,只因太极长摩本有源,不必同源相残,欲思化解而已,于志敏不来,为师可与丘处机印证。
但是,我敢说他必定要来。“
新民道:“师父看那厮武艺如何?”
张玄素微微一笑道:“你但看他一双清澈如静的眼睛,即应知他的武学深不可测!”
新民不服道:“弟子看他太阳穴不鼓不陷,与寻常人并无两样,本事从那里得来?纵有会师善教,年纪这么轻,也许学到多少功夫,大破冈底斯山魔教,不过是仗着人多,也许别人尊敬紫虚前辈才故意让他享誉,何消说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