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五章 奇 变 [1]
(一)
枪锋带起的劲风,冷得刺骨。
有谁人知道极冷和极热的感受,几乎是完全一样的?丁喜知道。
他冲入了这个的枪阵,就象投入了洪炉。邓定侯的心沉了下去。丁喜绝不能死。
他-定要带他去找出那六封信和六个死人,一定要找出那叛徒的秘密,可是邓定侯也知道,王大小姐和金枪徐是绝不会住手的。
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丁喜投入洪炉,再眼睁睁地等着他被枪尖抛起。
只听-声轻叱,一声低呼,一样东西飞了起来。
飞起来的竟不是丁喜,而是徐三爷的金枪!
高手相争,掌中的兵器死也不能离手,徐三爷的金枪是怎么会脱手的?
他自己甚至都不太清楚。
在金枪徐脱手的前一刹那间,他只看见有个人冲入了他和王大小姐两杆枪的枪锋之间,两秆枪都往这个人身上剩了过去。
他想住手已不及。
可是就在这同一刹那间,这个人突然一扭身,已往他枪锋下窜过.一只手托住枪的时候,一只手在他腰上轻轻一撞。
他的人立刻被撞出七八步,手里的金枪也脱手飞起。
他只有看着,因为他的半边身子已发麻,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。
近二十年来,他身经大小百战;几乎从来也没有败过。
他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在出手一招间就夺走他手里的金枪,更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丁喜。
丁喜金枪在手.霎眼间已攻出三招。迅速、毒辣、准确。
金枪徐脸色变得更苍白。
他已看出丁喜用的招式,居然就是他的独门枪法"蛇刺"。
就在片刻前.他还用过同样的招式去对讨霸王枪。
事实上,他已将蛇刺中最犀利毒辣的招式全都使出,可是招式一出手,立刻就被封死,根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。
丁喜现在只使出了三招。
三招之后,他就已攻到了霸王枪的核心,突然枪尖斜挑,轻叱一声:"起!"只听"呼"的一声响,七十三斤重的霸王枪竟被他轻轻一挑就挑了起来,夹带着风声飞出。
王大小姐已踉跄后退了七八步。
丁喜凌空翻身,一只手接住了霸王枪.一只手抛出了金枪,抛给徐三爷。
金枪徐只有用手接住。
等他接任了他的枪,才发现身子不麻了,力气也已恢复了。
丁真正看着他微笑。
金枪徐咬了咬牙,手腕一抖,也在霎眼间攻出了三招。
这三招正是丁喜刚才用来对付霸王枪的三招一一"毒蛇出穴""盘蛇吐信"、"蛇尾枪",正是蛇刺中的三招杀手。
在这杆金枪上,他至少已有三十年的苦功,他自信这三招用得绝不比丁喜差。
丁喜既然能在三招间就抢入霸王枪的空门,他为什么不能?但他却偏偏就是不能。
三招出手,他立刻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被一种奇异的力气压住。
他的枪若是毒蛇,丁喜手里的枪就是块千斤巨石。
这块巨石一下子就压住了毒蛇的七寸。
只听丁喜轻叱一声;
"起!"
金枪徐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压下来,整个人都已被压住.手里的枪却弹了出去。
就在这片刻间,他的金枪已脱手两次。
(二)
金光灿烂,金枪飞虹般落下,"夺"的一声,插在徐三爷身旁的地上,徐三爷没有动,没有开口,
霸王枪也已插在王大小姐身旁,枪杆还在不停的颤动.琴弦般"嗡嗡"的响。
王大小姐也没有动.没有开口,苍白的脸已涨得通红,嫣红的嘴唇却已发白。
丁喜看着她笑了笑,又看看徐三爷笑了笑。
他只不过笑了笑,并没有说出什么尖刻的话。
"像两位这样的枪法,还争什么风头?逞什么强?"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,也不必说出来——他用金枪徐的蛇刺击败了霸王枪,又用王大小姐的霸王枪击败了金枪徐。这是事实。
事实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,又何必再说出来?
所以他只不过笑了笑,笑得还是那么温柔,还是那么讨人欢喜。
可是在王大小姐眼里看来,他笑得却比毒蛇还毒,比针还尖锐。
她明朗光亮的眼睛里又有了泪光,忽然顿了顿脚.抄起了霸王枪,拖着枪冲过去.一把拉住了杜若琳:"我们走!"杜若琳只有走。
她不想走,又不敢不走,走了几步,又忍不住回过头。等她再回过头时,眼泪已流下面颊。金枪徐却还是痴痴地站在那里。金枪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金枪。
这杆枪本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荣耀.但现在却已变成了他的羞辱。
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,心里是什么滋味,也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——痛苦和悲伤,就像是妻子的Rx房一样,不是让别人看的。
——痛苦越大,越应该好好地收藏。
——Rx房岂非也一样?金枪徐忽然笑了,微笑着,抬起头,面对丁喜,道:"谢谢你。"丁喜道:"谢谢我?为什么谢谢我?"金枪徐道:"因为你替我解决了个难题。"丁喜道:"什么难题?"
金枪徐望着青翠的远山,目光忽又觉得十分温柔,缓缓道:"我已在那边的青山下买了几亩田,盖了几间屋,屋后有修竹几百竿,堂前有梅花几十株,青竹间红梅,还有几条小小的清泉。"金枪徐道:"我早已打算在洗手退隐后,到那里去过几年清闲安静的日子。"丁喜道:"好主意。"邓定侯道:"好地方。"金枪徐叹了口气,道:"怎奈浮名累人,害得我一点儿都下不定决心,也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放下这个重担子。
丁喜也叹了口气,道:"浮名累人,世人又有几人能放得下这副担子?"金枪徐道:"幸好我遇见了你,因为你,我才下了决心。"丁喜道:"决心放下这担子?"
金枪徐点点头。
了喜道:"决定什么时候放下来?"
金枪徐道:"现在。"
他又笑了笑,笑得很轻松,很愉快,因为他的确已将浮名的重担放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