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雷震九州 - [梁羽生]

第十九回 把酒言欢肝胆照 连襟挑拨是非多 [4]

  杨怔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江大侠,你的那位未入门的高徒可是叫做李光夏么?”江海天道:“正是。”杨钲道:“这就怪不得了。”江海天道:“怪不得什么?”

  杨钲道:“怪不得这孩子不肯做我们竺大哥的徒弟,原来他已有了你这样一位名师,但,江大侠你可以放心,竺家父女和这孩子似乎很有缘份,我们竺大哥的脾气本来是非常古怪的,但李光夏不肯做他徒弟,他却并不恼怒,待他依然很好。名义是书童,实际和子侄也差不多。”

  江海天道:“虽然如此,我受了他父亲的重托,总得把他我回来。不知这位竺前辈仙居何处,可容我去拜访他么?”

  杨钲道:“我这位竺大哥的性情十分特别,如果他想和什么人会面,他会自己找上门来,但别人找他,他却是不肯出来相见的。”上官纨笑道:“我爹爹和二姨父都有点怕我这大姨父,大姨父未有交代,他们是不肯把地址告诉你的。”江海天心道:

  “这姓竺的脾气和我的师父倒是差不多。你要见他见不着,除非他自来找你。想来这姓竺的武功,又当比上官泰、杨钲更高了。”

  杨钲道:“你这丫头乱嚼舌根,我和你爹爹怎么怕了竺姨父了?”他嘴里不承认,事实却是给上官纨说中,始终不敢把竺家的地址说出来。

  杨钲似乎有点尴尬,接着说道:“竺大哥曾与我说过,说是他久闻江大侠的大名,也很想和你结识结识。如今又碰巧有了这桩事情,说不定江大侠到家之时,我那位竺大哥已在贵乡候驾了。”他补上这一段话,一来是安江海天之心,二来也是给自己解嘲,并非自己不敢说出竺家地址,而是料定了那姓竺的会去找江海天。

  江海天心道:“氓山派正是有事之秋,我即使知道那人地址,此时也无暇抽身。”便道:“既然如此,我等着竺前辈屈驾赐见便是。要是两位再见着他,也请代我致谢,谢他收容小徒。”

  上官纨笑道:“我爹爹和二姨父都说大姨父的武功是天下第一:如今他们对你的武功也是非常佩服,听口气似乎你也是天下第一。江大侠,倘若你与我大姨父碰上,较量起来,这可就真有意思了。”

  江海天笑道:“你爹爹和二姨父因为我是客人,对我也就特别客气,其实我的功夫还差得远呢,怎能和你的大姨父相比?”

  上官纨道:“不对,不对。我爹爹对人是从不客气的,除了大姨父之外,他也从来没称赞过别人的武功。至于我的二姨父,他比我爹爹还要骄傲,连对大姨父,他口头上也并不怎么佩服的,不过,我知道他心里佩服罢了。因此,他们肯称赞你的武功,邢就绝不是客气的说话了。”

  杨钲笑道:“你这丫头就是喜欢看热闹。不过,话说回来,我那竺大哥确是有意思和江大侠比比武功。不是我故意恭维,依我看来,江大侠的武功是要稍胜我竺大哥一筹。唯其如此,这就更可虑了……”

  江海天还未来得及说话,上官泰已抢着说道:“可虑什么?”

  杨钲道:“你还不知道吗?竺大哥新近练成了六阳手,能以阴力断人筋脉,他若是比不过江大侠,只怕就会使出这六阳手来。我与江大侠虽是初次相识,但却佩服江大侠是位够义气的朋友,倘是一不小心,给竺大哥伤了,我也过意不去。这六阳手厉害之极,我自问是无法抵御的。但倘若有人练成了近乎‘金刚不坏身法’的护体神功,和他一交手就先封闭了自己的全身穴道,那么他的六阳手也就无所施其技了。”

  江海天心里有点诧异,暗自想道:“杨钲和那姓竺的乃是至亲,为何和我初次见面,就把他的武功秘密泄漏给我?这是武林中最犯忌的事情。难道当真是为了佩服我,怕我受他的襟兄所伤,故而指点我吗?他说那姓竺的存心要与我比试武功,也不知是真是假,但无论如何,我总是外人,他倘若不愿见我与他襟兄两败俱伤,就该设法从中调解才是。犯不着把他襟兄的武功秘密告诉我呀?他不怕我存着坏心,识得破解六阳手的方法之后,反而把他襟兄伤了?”

  江海天心里不无怀疑,但表面上对方总是一番好意,因此他就先谢过了杨钲,随着笑道:“我这点微未之技,绝不敢与令亲比试。两位放心,令亲若是要与我较量,我马上就先认输,那么他总不能伤我了。”

  上官泰哈哈笑道:“江大侠的涵养功夫,人间少见,佩服,佩服!其实武功练到了天下第一,也不会轻易与人动手过招的了。我那竺大哥话虽是如此说,想来也只是想与江大侠口头上切磋而已,未必就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。”

  杨钲颇不悦,冷冷说道:“你还不知道咱们大哥的脾气吗?

  他自负武功天下第一,等闲之辈,他当然不会动手过招。但江大侠在江湖之上,也是被推许为武功天下第一的,以他这样的好胜,他岂能容得别人与他并驾齐驱?他说待他办妥一件事情之后,就要亲自去找江大侠,那当然是要去和江大侠较量的了。”

  江海天笑道:“我是浪得虚名,怎能与世外高人相比。要是碰上竺老前辈,我自当以晚辈之礼相见。俗语说得好:退一步风平浪静,让三分海阔天空。所以两位大可放心,在不决不至于与令亲动手,伤了和气,咱们别谈这个了,杨老前辈,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令郎呢,日前我为鹰犬所困,幸得令郎与上官小姐仗义相助,我师徒二人方才免了一场灾难。”他有意扭转话题,心中则在想道:“这姓杨的似乎怕我和他的襟兄这场架打不起来,嗯,莫非他们襟兄弟之间,有着心病。”

  杨钲的确是有点想挑拨江海天与他的襟兄较量,但江海天如此谦退,他也不好太着痕迹,当下便顺着口气说道:“我正是想请问江大侠是怎么一回事情?阿纨,你和你的表弟是在哪儿见过江大侠的?”

  上官纨比杨梵较为老成,但毕竟也还有些孩子的脾气,当她知道江海天的确是个“大侠”之后,而江海天又口口声声感谢她那日“相助”的事情,她心里当然是高兴得了不得。于是不待江海天答话,便赶忙叽叽呱狐的把那日巧遇江海天之事,一五一十都对杨钲说了。

  杨钲笑道:“原来是这么回事。那祁连三兽我本是要他们作奴仆的,他们偷跑出来,想不到竟勾搭上了朝廷鹰犬,谋害江大侠。小儿虽曾为江大侠稍尽绵力,还是不足以补我的罪过。我这厢向江大侠赔罪了。”他带笑说话,笑容却颇勉强。

  江海天是个老实人,没有留意,仲长统却暗暗瞧在眼里,心道:“上官泰虽然横蛮,却也有几分豪爽,这姓杨的却似颇工心计的奸滑之徒,哼,他刚才听到他的儿子斩杀朝廷鹰犬之时,眉头稍微皱了一下,莫非他也是暗通官府的?这倒不能不提防一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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