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[5]
“少爷!我实在难以相信,您会为此感到害怕……”
“不,不是害怕,是恶心,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倒下去,我都感到不自在,更别说是由我自己动手了,那一阵子我站得远远的,抬头向天,装着在想心事,实际上却是在努力设法平定我的胸口那股不自在,那时候我的脸色一定白的难看无比,稍稍开开口,我会真呕出来!”
“可是您在把尸体抬回来时,显得那么自然,在决斗的时候,显得那么从容冷静,那么老练!”
祁连山叹了口气:“金铃儿,我必须如此,才能让大家坚定信心,对我有了信心,才不至于慌了手脚,我们这同行七个人,虽然没什么上下高低之分,但是毫无疑问的,我的行动举止,对大家的影响最大,我要是也慌慌张张,大伙儿就会跟着乱,那今儿的结果就不会这么安稳太平了,多少会受点儿损失,所以两军作战,主将很少亲自参与战斗,但是论功却主将居先,因为他是军心之所系……”
小金铃儿没开口,祁连山又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这话很难叫人相信,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,我告诉给你听,是要你了解一下我这个人,以后多帮着我支撑着点!”
小金铃儿惑然地道:“少爷!您不该找我的,该去找银花姊,她比我稳得多了,我是最差劲儿的一个!”
“不错,她比你撑得住,但是我不能找她去帮忙,她之所以稳,是基于对我的信心,认为我比她强,全心信赖我,才能表现出色,如果她知道我这些软弱的地方,当然不会看不起我,可是她的本事虽然不错,却不是个能够自主的人,必须要有个人让她依靠着,从前她依靠她的姊姊……”
“少爷!这句话我不信,她恨死了她的那个姊姊。”
祁连山又笑了,笑得更为好看,小金铃儿看得痴了。“愤恨,畏惧,尊敬都是一种倚赖的感情,因为这种感情一定要有对象,否则就会旁徨无主了,她原先是仇视,畏惧她的姊姊,现在则是尊敬我,这证明了她的身心必须有一个倚赖的地方可以寄托、否则她就无以自主了!”
“少爷,我听不懂您的话!”
“唉!这实在很难,总之,她是个自己站不起来的人,她跟小娥都厌恶了黑道生活,也很反对苗金花的冷酷无情,所以她们才离开大寨,跑到刘家寨子去,可是她们却不敢自己离开,她们曾经想托身范五,可是范五也没有那份勇气与决心,一直拖了下来,直等到我去到刘家寨子!”
这中间的经过小金铃是完全知道的,-她只知道事实,却没有探究过内情,直到祁连山分析了之后,小金铃儿越听越觉得有道理,不禁轻吁了一口气:“少爷,还是您读过书的人有见识,对事情看得深,换了我,就是打破我的脑袋,也不会想到这些地方去,银花姊那么一个有主见的人,居然会有着这么一付软的性子。”
祁连山笑了一笑:“人的坚强与软弱,不是从表面上看得出来的,而且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,只是有些人知道自己,有些人不知道而已,以我来说,你再也没想到我的本性只会因为杀了人而感到恐惧害怕吧!所以我要你帮助……”
“少……少爷,我要怎么才能帮助您呢?”
祁连山轻叹了一声:“我也不知道,我想我有那个毛病,最好是不要再杀人,可是我处身,在这个环境中,那似乎是无法避免的,所以我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,我把这些告诉你,只希望你能为我掩饰一下,别让人家知道我心中的恐惧,帮助我平复一下我的情绪,现在我已经好得多了,如果你能为我泡壶茶,我想就会整个平静下来。”
“只要我做这些就行了?”
“是的,我并不要你帮我杀人。因为我知道对于杀人,你跟我一样的恐惧。因此,也只有你了解到这份恐惧……”
小金铃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为杀人而感到恐惧,但此刻她就算不是,也不会否认的,所以她跑了回去,开始打水涤壶,在火上煮水煮茶的时候,脸上充满了光-,神情上显得自信而骄傲,因为她感到自己的重要性,尤其是她能够对祁连山能提供如此重要的帮助,使她把先前的自卑、空虚与冷漠,抛得一干二净。
看着她突然的改变,每个人都感到奇怪,刘老好望着她捧着茶去端给祁连山的背影是那么的轻盈,却又那样地自信与满足,不禁讶然道:“这丫头是怎么了?”
“没有什么,是少爷,他有一股力量,能使得每一个人振奋起来,感到信赖舆安全,这是一种天生的气概,绝不是因为他的武功,智慧以及地位所能产生的!”
回答的是苗银花,她望着接过茶去慢慢啜饮的祁连山,那么安祥,那么洒脱,那么令人心弦震撼,因而发出了由衷的赞佩,她只是叙述了自己的感觉,却在每个人心中引起了共鸣,的确,祁连山是有那股力量的,那股超凡的,不可思议的影响力。
虽然祁连山说过,他不要做英雄,可是大家都感到在这草原上,一个真正的伟大的英雄产生了。
这在他们深入大漠的第三天后,他们对于这一位新的英雄的那种神奇的感召力量,有了更深的体验!
进入了沙漠后,有时无法维持日间休息,夜间行进的作息日程了,因为一连两天,他们在大漠上所遇到的都是有云的天气,浓浓的云层遮住了阳光,固然使他们免于日炙之苦,可是在晚间星月无光,大地一片黑暗,也无法再认路赶路了,好在日间还赶了一程,晚上干脆扎营歇下了。
没有了太阳,沙漠在夜间应该是凉意如水的,可是不然,不但闷热,而且还干燥得令人发慌。
连牲口也都显得焦躁不安,祁连山的那头的黑茉莉一个劲儿的掀鼻子,发出低嘶,连连用蹄子敲击着地面,其他的马儿则不住地悲嘶,似乎将有什么巨灾要降临似的,睡在帐篷里的几个女的都闷得受不了了,一个个全跑了出来,外面也是照样的闷,而且伸手不见五指,简直像堕入了黑暗地狱中似的。
大伙儿围着一盏马灯,这还是祁连山带来的,马嘶的声音充满着悲哀与惊惶,祁连山忍不住问道:“范老五你是在大漠上干响导的,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?”
范五用手敲着脑袋,苦着脸道:“少爷,您可把我给问住了,我们范家从祖上三代开始走沙漠的,都没遇上这种事儿,这个天气闷热得邪门儿,天上有云,照理该下雨才是,可是灰云结得厚厚的,就是没有雨意,尤其到了晚间还不散热的事儿,我可是头一回遇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