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突出奇兵 [7]
纪飞霜已然又道:“萧大侠,我字字发自肺腑。”
萧涵秋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改口说道:“那么,纪姑娘唤住我有什么见教?”“好说。”纪飞霜道:“我想跟萧大侠商量件事?”
萧涵秋道:“纪姑娘请说。”纪飞霜道:“但得一步地,何处不留人,家兄已负内伤,大势也已尽去,我请萧大侠高抬贵手,放他一条生路。”萧涵秋扬了扬眉,道:“姑娘这是跟我商量?”
纪飞霜点头说道:“也是请求。”
萧涵秋一抬头,道:“姑娘原谅,我不能答应。”
纪飞霜脸色一变,道:“萧大侠,这很出我意料之外。”
萧涵秋道:“我以为姑娘该想得到。”
纪飞霜突然一阵激动,道:“我只想到萧大侠侠骨仁心,寸寸柔肠,宽宏大量,有道是:‘得放手时且放手,能饶人处且饶人’,腰眼重穴一击已使他受颇重内伤,萧大侠何必……”
萧涵秋摇头说道:“纪姑娘错怪我了,非我无容人之量,一定要取他性命,也不是我不能饶人,定要看他血溅尸横,而是他一身罪孽太重,我若放过他,无以对天下……”纪飞霜道:“萧大侠何不说他谋夺欺辱了萧大侠爱侣?”
萧涵秋身形一阵轻颤,道:“我不否认,这也是原因之一,假如姑娘是我,姑娘对……”
纪飞霜道:“我不会饶他,但萧大侠,我有个补救的办法。”
萧涵秋道:“什么办法?”
纪飞霜迟疑了一下,煞白的娇靥上涌现一片红晕道:“他有个姿色不算太坏的妹妹,假如萧大侠能放过他,我愿意以身相委,补偿萧大侠的……”
萧涵秋陡挑双眉,道:“姑娘,这就是你的办法?”
纪飞霜毅然点头,道:“是的,萧大侠。”
萧涵秋道:“我觉得姑娘不该说这种话,这话对姑娘是一种侮辱,对萧涵秋也是一种侮辱。”
纪飞霜道:“可是我却是字字肺腑之言,也是我的自愿。”
萧涵秋淡然说道:“姑娘,你要知道,萧涵秋不是人间贱丈夫,我并不在乎玉霜清白沾污,白璧生瑕……”
纪飞霜道:“我索性告诉萧大侠,这也是甄姑娘她的意思。”
萧涵秋脸色一变,道:“姑娘,我不信,这不可能。”
纪飞霜道:“事实上,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,萧大侠若是不信,异日相逢,不妨当面问问她。”
萧涵秋身形倏颤,道:“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……”
纪飞霜道:“那是她自认为清白沾污,白璧生瑕,无颜也不配再……”
萧涵秋猛一抬头说道:“姑娘,无论怎么说,我不能答应。”
纪飞霜脸色一变,道:“萧大侠是嫌我蒲柳之姿……”
萧涵秋道:“姑娘怎好这般说话,姑娘天人,绝代巾帼奇女子,面对姑娘,萧涵秋只有自惭形秽,无限敬佩,怎敢……”
纪飞霜道:“那么我厚颜相求,萧大侠就该答应。”
萧涵秋叹道,“姑娘,我老实告诉你,假如令兄仅仅是夺了我萧涵秋的爱侣……事到如今,我也许会饶了他,可是,姑娘,他不但是朝廷叛臣,而且是武林败类,结发妻子为他死,多少武林侠义,善良客商,无知妇女为他丧生,他一身罪孽太重,我身为侠义-份子,为维护世间之正义,能放过他么?”
纪飞霜道:“朝廷方面,所幸他错未铸成,虽萌谋叛之心,但他也曾为朝廷立过不少汗马功劳,功过该可相消,至于其他,只要萧大侠高抬贵手,我愿以性命担保,此后要他洗面革心,广修功德以赎前衍,这样是否……”
萧涵秋深为感动,哑声说道:“姑娘,你的意思我懂,可是最多我只能答应不亲手杀他,可是我仍不能答应饶了他的命。”
纪飞霜道,“萧大侠的意思是……”
萧涵秋道:“我让他自绝,以谢天下。”
纪飞霜身形倏颤,道:“萧大侠,这有什么两样?”
萧涵秋道:“我不讳言,但这对他已是天大宽厚。”
纪飞霜颤声说道:“这么说来,萧大侠仍是不答应……”
萧涵秋道:“姑娘,你要鉴谅,我非不愿,实不敢………”
纪飞霜忽然仰天格格娇笑。指着萧涵秋道:“萧涵秋,什么非不愿实不敢?分明就是你记恨他夺你爱侣,所以你搬出那么多名目来,非置他于死地而后甘心,那有什么用?那能洗清甄玉霜的瑕污,恢复她的清白女儿身么?”
萧涵秋脸色一变,倏又叹道:“姑娘,随你怎么说吧,萧涵秋但求无愧于心,不计姑娘对我的看法及对我的想法褒贬。”
“说,我当然要说。”纪飞霜神态怕人,厉声说道:“他本性善良,只因为一念之误,难道你这以侠义自命的人就不能放过他,就不能给他个自新的机会?什么叫谋叛,如今天下仍是朱家的,什么叫杀害宰商,残害妇女,那不是他,他根本不知情……”
萧涵秋道;“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,姑娘总不能不承认这是他一手造成的祸,间接作下的孽!”
纪飞霜几近疯狂地嘶声叫道:“我不承认,我就不承认!”
萧涵秋叹道:“姑娘不承认我莫可奈何,姑娘一代巾帼奇女,怎不想想,今后他若不知悔悟,那后果不想可知,他若悔悟,深夜扪心自问,他这一辈子如何能安,姑娘……”
纪飞霜以手捂耳,尖声叫道:“不要说了,不要说了……”猛然垂下螓首,痛哭失声。
萧涵秋未加慰劝,也没有说话!只呆呆地站着。
良久,良久,纪飞霜方始住声收泪,而一双美目已略现红肿,娇靥也煞白得更厉害,缓缓抬起头来说道:“萧大侠,原谅我的失态,我不再哀求萧大侠,不再为家兄求命了,人生百年,谁无一死?不过迟早而已,只要看得开,看得破,随时可死,何必一定留连这浊世红尘?”言毕,转身缓缓行去。
萧涵秋口齿启动,想唤她,但终于又忍了下来,呆呆地站在那儿,一直目送那无限美好,却半透凄凉的背影消失不见。
望着纪飞霜消逝不见后,他定了定神,抬眼略一环顾,然后长身而起,向着纪奉先适才逸去方向电射追去。
在霍祖山颠簸坎坷不平,杂草丛生的羊肠小路上,飞奔着一个人,那是小温侯纪奉先。他如今脸色白得怕人,嘴角带着血渍,显然在不久之前曾吐过血,拖着那重逾百斤的八宝铜刘,步子已显得有点踉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