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回 公孙谷主 [4]
两人一问一答,说的话虽然平淡无奇,但人人都听得出来,他二人相互间情深爱切,以往又有极深的渊源。法王等面面相觑。公孙谷主又惊又妒,呆在当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
杨过道:“这几天中我遇到了好几个有趣之人。姑姑,你倒猜猜我这把大剪刀是那□得来的?”小龙女道:“我也在奇怪啊,倒似是你早料到这□有个大胡子,定打了这剪刀来剪他胡子。唉,你真是顽皮,人家的长胡子辛辛苦苦留了几十年,却给你一下子剪断了,不可惜么?”说着抿嘴一笑,明眸流转,风致嫣然。
公孙谷主再也忍耐不住,伸手往杨过当胸抓来,喝道:“小杂种,你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。”杨过竟不招架,说道:“不用忙,等姑姑给我补好了衣衫,再跟你打。”
公孙谷主手指距他胸口数寸,他究是武学大宗匠的身分,虽然恼得胸口不住起伏,这一招总是不便就此送到杨过身上。忽听公孙绿萼在背后说道:“爹爹,兵刃取来啦。”他并不转身,肩头一幌,退后数尺,将兵刃接在手□。
众人看时,只见他左手拿着一柄背厚刃宽的锯齿刀,金光闪闪,似是黄金打造,右手执的却是一柄又细又长的黑剑,在他手中轻轻颤动,显得刃身极是柔软,两边刃口发出蓝光,自是锋锐异常。两件兵器全然相反,一件至刚至重,一件却极尽轻柔。
杨过向他一对怪异兵刃望了一眼,说道:“姑姑,前几日我遇见一个女人,他跟我说了我杀父仇人是谁。”小龙女心中一凛,问道:“你的仇人是谁?”杨过咬着牙齿,恨恨的道:“你真猜一辈子也猜不着,我一直还当他们等我极好呢。”小龙女道:“他们?他们等你极好?”杨过道:“是啊,那就是……”
只听嗡嗡一响,声音清越,良久不绝,却是公孙谷主的黑剑与金刀相碰。他手腕抖动,嗡嗡嗡连刺三剑,一剑刺向杨过头顶,一剑刺他左颈,一剑刺他右颈,都是贴肉而过,相差不到半寸。那谷主自重身分,敌人既不出手抵御,也就不去伤他,只是这三剑击刺之准,的是神技。
小龙女道:“补好啦!”轻轻在杨过背上一拍。杨过回头一笑,提着金铃索走到厅心。
公孙谷主的武功之中,闭穴功夫、渔网阵、金刀黑剑阴阳双刃三项得自祖传,只因世居幽谷,数百年来不与外人交往,是以三项武功虽奇,却不为世间所知。且三项武功之中均有重大破绽,若为高手察觉,不免惨遭杀身之祸。公孙氏祖训严峻,不得到江湖上逞能争雄,也未始不是出于自知之明。公孙谷主二十余年前又学到铁掌门的武功。传他武艺之人虽非了不起的高手,却是见识广博,心思周密,助他补足了家传武功中的不少缺陷,于阴阳双刃的招数改进尤多,曾对他言道:“这门刀剑合使的武功至此已灿然大备,对手就算绝顶聪明,也终不能在五十招内识破其中机关。但你双刃既动,岂有五十招内还杀他不得之理?”
他见杨过提索出战,当即叫道:“看剑!”黑剑颤动,当胸刺去,可是剑尖并非直进,却是在他身前乱转圈子。杨过不知这黑剑要刺向何方,大惊之下,急向后跃。
公孙谷主出手快极,杨过后跃退避,黑剑划成的圆圈又已指向他身前,剑圈越划越大,初时还只绕着他前胸转圈,数招一过,已连他小腹也包在剑圈之中,再使数招,剑圈渐渐扩及他的头颈。杨过自颈至腹,所有要害已尽在他剑尖笼罩之下。金轮法王、尹克西、潇湘子等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划圈逼敌的剑法,无不大为骇异。
公孙谷主一招使出,杨过立即窜避,他连划十次剑圈,杨过逃了十次,竟是无法还手,眼见敌人剑招越来越是凌厉,而左手倒提的一柄锯齿刀始终未用,待得他金刀再动,多半万难抵敌,当下不及多想,窜跃向左,抖动金铃索,玎玲玲一响,金铃飞出,击敌左目。公孙谷主侧头避过,挺剑反击。杨过大喜,铃索一抖,已将他右腿缠住,刚要收力拉扯,谷主黑剑划下,嗤的一声轻响,金铃索从中断绝,这把黑剑竟是锋锐无比的利刃。
众人齐声“啊”的一叫,只听得风声呼呼,公孙谷主已挥锯齿刀向杨过劈去。杨过倒地急滚,当的一响,震得四壁鸣响,原来他抢起樊一翁的钢杖挡架,杖刀相交,两人手臂都震得隐隐发麻。公孙谷主暗自惊异:“这小子当真了得,竟接得住我十招以上。”左刀横斫,右剑斜刺。本来刀法以刚猛为主,剑招以轻灵为先,两般兵刃的性子截然相反,一人同使刀剑,几是绝不可能之事,但公孙谷主双手兵刃越使越急,而刀法剑法却分得清清楚楚,刚柔相济,阴阳相辅,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。
杨过大喝一声,运起钢杖,使出打狗棒法的“封”字诀,紧紧守住门户。公孙谷主刀剑齐施,一时竟然难以攻入。只是打狗棒法以变化精微为主,一根轻轻巧巧的竹棒自可使得圆转自如,手中换了长大沉重的一条钢杖,数招之后便已感变化不灵。
公孙谷主忽地寻到破绽,金刀上托,黑剑划将下来,喀的一声,钢杖竟给黑剑割断。杨过叫道:“妙极!我正嫌这劳什子太重!”舞动半截钢杖,反而大见灵动。公孙谷主“哼”了一声,说道:“妙是不妙,瞧瞧再说。”左手金刀疾砍下来。
这一刀当头直砍,招数似乎颇为呆滞,杨过只须稍一侧身,便可轻易避过,然而谷主黑剑所划剑圈却笼罩住了他前后左右,令他绝无闪避躲让之处。杨过只得举起半截钢杖,一招“只手擎天”,硬接了他这招。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,刀杖相交,只爆得火花四溅,杨过双臂只感一阵酸麻。公孙谷主第二刀连着又上,招法与第一刀一模一样。杨过武学所涉既广,临敌时又是机灵异常,但竟无法破解他这笨拙钝重的一招,除了同法硬架之外,更无善策。刀杖二度相交,杨过双臂酸麻更甚,心想只要再给他这般砍上几刀,我手臂上的筋络也要给震坏了。思念未定,谷主第三刀又砍了过来。再接数刀,杨过手中的半截钢杖已给金刀砍起累累缺口,右手虎口上也震出血来。
公孙谷主见他危急之中仍是脸带微笑,左手一刀砍过,右手黑剑□地往他小腹上刺去。杨过此时已给他逼在厅角,眼见剑尖刺到,忙伸手平掌一挡,剑尖刺中他掌心,剑刃弯成弧形,弹了回来。原来小龙女的掌套甚是坚密,黑剑虽利,却也伤它不得。
杨过试出掌套不惧黑剑,手掌一翻,突然伸手去拿他剑锋,要师法当年小龙女拗断郝大通长剑的故技,那料到公孙谷主手腕微震,黑剑斗地弯弯的绕了过去,剑尖正中他下臂,鲜血迸出。杨过一惊,急忙向后跃开。公孙谷主却不追击,冷笑几声,这才缓步又进。倘若公孙谷主手中只一柄锯齿金刀,或是一柄能拐弯刺人的黑剑,杨过定然有法抵御,现下两件兵刃一刚一柔,相济而攻,杨过登时给打了个手忙脚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