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 旧时闲愁旧时梦 昨夜星辰昨夜风 [4]
谁知那老僧竟连连摇手拒绝道:“施主请收回去吧,老衲对此身外之物,一无用处!”
林世辉很诚恳地道:“老师父不必客气,这一锭黄金虽菲,却至少可以使老师父生活过得好一点!”
老僧微微一笑道:“施主所云的生活是指何而言?”
林世辉以为他是故意在装糊涂,乃笑笑道:“譬如买些新鲜粮米等……”
老僧笑着道:“那可用不着,黄白之物,老僧多得很,只是找不到机会用它,施主如若不信,请看老衲所供佛像便知端的!”
这草堂靠墙之处,放着一张黑色的木案,案上供着一尊高约尺许的如来佛像,身上被烟熏得乌黑,看不出是何质料!
那老僧也不像一般对佛像有着盲目的尊敬,信手拿了起来,抹抹上面的黑灰后,交给林世辉过目。
林世辉接了过来,略加审视,不禁微吃一惊,因为佛像竟是用整块碧玉雕成的,佛头上所镶的宝石,竟是通体透明的水钻!
这一尊佛像的价值,照时价估计,约值黄金数十万两,想不到在这一所小庙中,竟会有如此奇珍!……
那老僧对林世辉惊愕的神情毫不理会,要回佛像放在案上后,又用脚在地下擦了几下笑道:“佛像不必说,老衲就是在地上起一块砖出来,也足够享用无穷了!”
地下原来是铺着尺许见方的青砖,众人也未在意,经老僧用脚擦去表面的浮土与颜色后,居然是黄澄澄的金块!
林世辉诧然地道:“老师父身拥巨金,为何要过那种清苦的生活呢?”
老僧用手一指桌上的饭菜道:“施主以为老衲平素也吃这些东西吗?”
林世辉见到地下的金砖后,相信这老和尚也一定不会吃这些东西,不禁心中有点生气,乃沉着声音道:“老师父自然不会吃这种食物,看来竟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了!”
老僧听出他的声调不豫,连忙道:“施主不要误会,并非老衲故意以此相待,实在是庙中别无他物,这些粮食还是为小徒预备的,五年前小徒离庙他往,这些米粮遂搁置起来……”
林世辉哼了一声道:“那老师父平素以何为食?”
老僧笑笑道:“老衲不食人间烟火已经有九年矣!”
大家闻言都是一惊,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!
林世辉顿了一顿才道:“借问老师父高寿几许?”
老憎闭目深思片刻才道:“老衲也不知活了多久,不过百年光阴,弹指即逝,那堂前大树,老衲曾亲眼看它由幼苗长成……”
草堂之前,有一株大槐树,粗可合围,算来应有百余龄矣!
林世辉摇头道:“僻谷长生乃仙家之道,老师父学的是佛……”
老僧笑笑道:“修行何论仙佛,但在一念之间耳!”
林世辉听他这句话中大有机锋,神色一动道:“既是如此,怎会有仙佛之分!”
老僧庄然道:“其途异,其理同,殊途同归!”
王梅芝眉色一扬问道:“大师父是仙还是佛?”
老僧瞟她一眼道:“非仙亦非佛,老衲不过是求佛一老僧耳!”
王梅芝继续笑笑道:“大师既是求佛,佛主空净无为,灵台不着一物,方是透澈,大师适才曾说无论仙佛,但在一念之间,佛徒有念,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悟澈!”
老僧神色微动,目光深注她身上道:“妮子风根较厚,倘肯入我门中,可望大有所成!”
王梅芝连忙摇头道:“我没兴趣!”
老增轻轻一叹道:“佛门虽大,不渡无缘之人,可惜!可惜!……”
说着用眼又一扫孙冬道:“你也是一块好材料,肯不肯跟我走?”
孙冬先听他们说他道佛,却是一窃不通,老和尚问到她时,连忙摇手叫道:“不干不干,我要跟着小兄弟!”
老僧长叹一声道:“冤孽!多少人想入我门下不可得,旷世奇缘找到你们身上,你们居然拒而不受……老衲说不得只有多费一道苦心了!”
说着长袖一展,挟起孙冬与王梅芝掠空而去,林琪大吃一惊,连忙追了上去,身形才动,暗中一股潜力涌来,生生将他定在原地,动身不得。
耳畔传来那老僧的声音道:“莫追!莫追!有缘自当相会,三年后青城山上见。”
声才入耳,人影已渺,林琪怔在当场,半响做声不得!
林世辉与段金花对望一眼忽然神色大动,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:“原来是他?”
林琪连忙问道:“爸爸!您说的是谁?”
林世辉笑了一下道:“你不必问了,反正这两个女孩子跟着他去绝对不会错!”
说完又对段金花道:“金娘!我们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,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吗?”
段金花的脸上也涌起一片悠然神往之态,喃喃地道:“可不是吗!一幌二十多年,往事直如一梦,假如我们现在赶了去,说不定不会太迟,只是琪……”
林世辉连忙道:“琪儿懂得照顾自己了,不需我们太烦心,事不宜迟!我们快走吧!”
林琪莫名其妙地道:“爸爸!段前辈!你们要到那里去?”
林世辉怅然地道:“我们要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,王屋之行,你一个人去吧,好在你现在武功已学得差不多了,一切自己小心应付……金娘!走吧!”
段金花望了林琪一眼,眼中含着无比的关切与叮咛,然后也是一言不发,与林世辉匆匆地走了,把林琪留在无比的诧异中。
从进入这所小庙开始,所发生的一切,完全都出乎人想像之外!
那神奇莫测的老和尚,以及父亲和段金花的离奇行径,都在他心头勾起了许多疑问,想破了脑袋都不得其解……
无可奈何下他只得将地下的金砖又用尘土盖上,以免为其他过路人发现,再从里面把庙门挂好,跳出墙头走了。
晓行夜宿,经过几天的跋涉,他终于又到了太行与王屋的分界线外,怅念前情,乃觉无限感慨!
太行山不必再去了,他一径向王屋山上攀登,然后到处找寻费长房与娃狄娜的下落,王屋山区并不大,山上还有着十几家道观。
他一一都进去找过了,却连一点房子都没有。
道观中的道士都是些俗人,当他们打听费住房的消息时,那些道士都摇头说不知道,甚至于有几个道士还以为他是求仙迷,绘声绘迹地对他说了许多神仙的故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