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六章 晓义理 执恶不悟 [2]
贺明仁接口道:“那么,姓朱的,在你这套歪理之外,恐怕就是你自凭有所仗恃了?”
朱世雄大声道:“不错,老子是先礼后兵,把义理交待过去,列位若是仍难成全,那就对不起,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!”
眉梢子一挑,倪良微带讥诮的道:“单是你?”
朱世雄大马金刀的道:“单是我,就足够叫你们不能安稳享受那十二万两银子,何况除我之外,还有马上的这位高人!”
倪良与贺明仁的四道目光,再次凝聚在燕铁衣的身上,燕铁衣仍旧毫无反应,就好象参禅般端坐鞍上,一派四大皆空,悠然出尘之状。
猛一咬牙,倪良狠狠的道:“不要说你,朱世雄,就算你搬了大罗金仙,十殿阎王来,十二万两银子也休想讨回去一厘半钱,随你有什么仗恃,我们豁了命也全接着!”
贺明仁也咆哮道:“要钱不必做梦,要命倒有几十条,姓朱的,只要你有这个本事,便好歹一起收下!”
朱世雄狂笑一声,虬髯箕张,两眼如铃,他石破天惊的大吼:“你们是在吓唬你那个爹?我操你们的老娘亲,今天我早就打定了主意,银子半文不能少,缺了一毫一厘,便必定用你们的狗头来抵,你们既也有豁命之心,正和老子的想法不谋而合,行,大家卯起来看!”
斜走三步,倪良双手一翻一抖,原本扎在他腰际的那条宽长黄带立时怪蛇般扭动着,拧成了直拓拓的一条,又“呼”声绕着搭下。
贺明仁更是干脆俐落,他那把乌亮的钢扇“刷”一声展开,乖乖,十二只扇骨立时短矛般弹现于扇顶,就连扇面的结构,居然也是由一条条极薄极韧的钢片所串成,略一摇动,便发出那种金属磨擦的铿锵声,相当有着威胁力。
朱世雄喉头响动着低沉的咆哮,铃戟上指,八字步扎地,用这般一夫当关的架势叱喝:“咱们省时省事,不必夹缠磨蹭,你两个还是一齐上,彼此打发起来都要便当快捷得多!”
倪良表情木然,慢吞吞的道:“在这里,在我们强取豪夺的圈子里,原也就没什么规矩可言,无论你说不说出来,一旦打开豁斗,我们弟兄都是一体侍候!”
眼角一挑,他又冷硬的道:“不过,你也不用客气,马上你那位伴当,正好请下来一并凑合,好歹帮衬你几分,免得你吃了亏,栽了跟头又有说词!”
忽然,朱世雄吃吃笑了起来,先是抑忍着从喉管中笑,终于扬脸朝天大笑起来;他笑得如此狂放,如此亢昂,却在呵呵的笑声里流露出一种十分强烈的轻蔑又讥诮的意味,彷佛刚刚才听到一段荒诞不经的滑稽故事一样。
倪良愤怒的道:“朱世雄,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好笑?”
忍住了笑,朱世雄抹着溢在眼角的泪水,仍然想笑:“我眼前,光天化日之下,就在我眼前,竟活活的站着一双呆鸟,偏又净放些叫人喷饭的狂屁,自家业已把脑袋伸进了虎嘴,却还以为虎心举手可摘,姓倪的,这等楞头楞脑怎不让我笑得前俯后仰,直不起腰来?”
倪良阴森的道:“你是指我们兄弟两个?”
朱世雄眼珠子四转,故作讶然之状:“除了二位,莫不成你们还看到别人?”
贺明仁不屑的道:“姓朱的,你自喻就是那头虎?”
摇摇头,朱世雄笑——的道:“我不是,但我得十分诚恳的向二位做个忠告,当二位明明白所冲撞的人是什么样的主儿,就最好不要肆言无忌,徒放狂言,否则,犯克当然不说,叫我这了解底蕴的人听在耳中,就免不了感到可笑之至;一笑你们不自量力,胡说八道,二笑你们神智不清,昏头昏脑,三笑天下之大,为何偏生两个这等瞎眼迷心的人,真是两头丝毫不会察颜观色的土驴!”
缓缓转过脸去,倪良注视着马上的燕铁衣,僵硬的问:“你,又是何方神圣?”
朱世雄大笑着插嘴:“我操,这也叫混世面的?你们列住在这一亩三分地沾荤染腥,秤金分银,大碗喝酒,大口吃肉,逍遥快活这一阵子,弄到头来却竟不认得马上的人物是谁?混回去-,真叫越混越回去-!”
贺明仁怒叱道:“没有问你,少在这里搅合!”
双目中光芒如火,倪良重重的道:“我在问你,你到底是什么来路?”
燕铁衣一直远眺的视线,这才悠然回转,他望着倪良,安详更且淡漠的道:“倪良,在黑道上,你们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,但我却惊异于你们的判断力竟低劣至此——反应迟钝与观察粗略,便往往是这一行中致命的悲哀,你们混得出名堂来,实在令我不解。”
倪良额头上暴起青筋,他狠毒的道:“你居然敢在我面前倚老卖老,硬充人王?”
燕铁衣平静的道:“我知道你们是谁,你们却不明白我乃何人,而我来到这里,更且用此般语气态度对待你们,如果我不够分量,我岂会这样做?”
贺明仁忍不住答腔:“朋友,亮个底吧,我们可不是由人吓唬着长大的!”
燕铁衣道:“你们劫来的那票银子,是不是能够原封退还?”
“格登”一咬牙,贺明仁厉声道:“先亮你的万儿,这和那票银子毫无干系!”
燕铁衣道:“不,干系很大,在我尚未报名露底之前,我将遵照江湖道义,给你们一个折价的机会——我要告诉你们,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,而也必然是值得的,设若各位自甘放弃,当然我仍要亮出我的名姓,不过,到了时候,十二万两银子的归还,你们就决无选择的余地了!”
倪良突然暴烈的道:“你以为你是谁?你又当我们是那一等的酒囊饭袋?大言不惭的东西,就算你生得三头六臂,具无边法力,我们也断不含糊!”
燕铁衣安详自若的道:“如此说来,你们是不肯折价的了?”
朱世雄忍不住叫道:“大当家,原本我们就没打算让他们讨秤头,十二万银子是一文也不能少!”
燕铁衣一笑道:“规矩不可轻忽,机会给他们了,是他们自己不要,我们且先站稳脚步,接下来就无妨放开手干,正如你适才所言,这叫先礼后兵。”
钢扇在手上一晃,金铁铿锵声里,贺明仁大吼:“我叫你这一对狂夫演得好双簧,黑吃黑的把戏竟然玩到了我们头上?那票油水只要你们能沾上一点半点,我这贺字便倒过来写!”
倪良冷硬的接道:“十二万两银子一分一厘也不退,折价更是免谈,这个回答该够明白了;现在,除了朱世雄,你又是那个鼠洞钻出来的二流子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