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步摇 - [慕容美]

第八章 江湖道上剑争辉 [3]

  玫瑰圣女见这位才高德劭的“夫子”答应同行,心中甚为高兴,马上传呼酒保再温新酒。

  这位“玉帐仙子”惟一的嫡系传人,不但美胜瑶姬,武功超绝,更想不到她在武事之余,在文学方面竟还有这等求知若渴的向上之心。

  这时天色已黑,厅中已燃起无数盏油灯,玫瑰圣女酒量颇佳,喝罄一壶,仅两颊微酡,仍无丝毫醉意。

  单剑飞心情不同,只好倚老卖老,每次仅浅啜即止。灯下,玫瑰圣女那副脂粉不施,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庞,一经颊染绯霞,更透着媚薰花骨,星漾秋波,实令人无法不为之怡然神醉。

  单剑飞偶尔注目之下,竟不期而然,悠悠出起神来。

  玫瑰圣女惑然抬头道:“夫子何所思?”

  单剑飞悚然惊醒,双颊不禁一热,尚幸戴着人皮面具,血色不易外透,当下赶忙收神支吾道:“诗……唔……非也……

  词……其起句迨为词也无误矣。”

  玫瑰圣女颇感兴趣道:“夫子即兴有作乎?”

  单剑飞神魂才刚刚定下来,一时间哪会有什么“诗”或“词”?

  但是,既已这样说了,又不得不圆下去,乃含笑答道:“偶有所感,念及前人之作而已。”

  玫瑰圣女不肯罢休,又追问道:“哪一阙?”

  单剑飞有点发慌了。词,他不是不懂,古人的,看得也很多,随便念两句出来非难事,然而糟就糟在他实在不该说什么“偶有所感”!

  “感”感的什么呢?

  前人哪一首词正好适合目前的情景呢?

  单剑飞于急切间,不容多想,只好信口漫诵道:“‘世事短如春梦,人情薄似秋云……’”这两句从哪儿来的,他一时间想不起来,不过,适切是够适切的了,世事本来如春梦,人情本来似秋云,用于感慨,可说随时随地,放诸四海而皆准,何况对方仅凭一面之缘就请他这个“寒儒”喝酒,不是“符合情景”之至吗?

  玫瑰圣女点点道:“起首两句,调似‘西江月’。”

  说着,明眸溜转,忽然欢声道:“是宋人朱希真的作品,晚生记起来了。”

  于是,脆声念道:“‘世事短如春梦,人情薄似秋云……’不须计较苦劳心,万事原来有命,幸遇三杯美酒,况逢一朵花新,片时欢笑且相亲,明月阴晴未定。,”

  单剑飞勉强点头道:“甚……甚是。”

  内心不禁又惊又惭,暗忖:“我醉了么?怎么于此时此刻找出这一首?还好这一首,词虽丽而立意却甚严,加上我现在又是一名高年夫子的身份,设若平时相对,岂不要被对方误会是有意借酒轻薄么?”

  单剑飞想至此处,说什么也不敢再喝下去了。

  于是,离座拱手道:“夜将阑矣,老朽不胜酒力,就此告退,明日再谋聚叙吧。”

  这时的玫瑰圣女也似忽然勾起什么心事,眸珠凝滞,眉笼轻愁,闻言强笑着起身相送,竟未再说什么。

  出人意外的,这一夜居然异常平静。

  后院中另外住了两个布商,住的是向南正厢,而玫瑰圣女则住的是西厢,就在单剑飞的正对面。

  单剑飞见她没有带着随从之人,怕她多喝了几杯酒,一时失之大意,说不定会遭暗算,因此一夜未曾好睡,除了倾耳聆察着院中动静,且不时探首自窗缝中朝对面张望,可是,一夜过去,什么风吹草动也没有。

  第二天清晨,小狗子再度出现,那时玫瑰圣女刚梳洗毕,正在院中一排盆菊前徐行欣赏,小狗子抹着额汗走进来。

  单剑飞本想出房,见情不禁将脚步缩回,由于双方距离不:短,小狗子的声音又低,他完全听不清小狗子在说了什么,只见:小狗子一面说一面用手有力地比拟着,像要证明他的话千真万确:一般。

  玫瑰圣女偏脸听完,突然转过身来失声道:“只见到胡驼子一个人?过去多久了?”

  单剑飞一呆,脑中一阵嗡嗡作响,他做梦也没有想到,玫瑰圣女易装潜出,竟是为了要找他!

  “她……她为什么找我?”

  他在心底有声地喃喃着,其实,这种自问纯属多余,玫瑰圣女何事找他,他应该明白的了。

  他想:“原来她安排我出宫另有深意……云师师,云师师……这名字毫无疑问为玉帐仙子所取,“师师”?难道她玉帐仙子为自己造成一生遗憾,为武林带来池鱼之殃还不算,还要再将这种可怕的错误观念推广及第二代不成?”

  单剑飞从迷茫中醒转过来,小狗子已消失不见,玫瑰圣女正向这边高声笑问道:“夫子升帐否?即刻上路如何?””

  单剑飞定了定神,走出房门,点点头,表示无可无不可。

  房饭钱均由玫瑰圣女着小狗子先行付清,栈外停着一辆高篷马车,车夫就是小狗子,小狗子面目没有改变,这时仅在头上加了一顶大草帽,帽沿拉得低低的,坐在车座上控缰等待出发。

  玫瑰圣女将单剑飞先让进车厢,然后于身旁并肩坐下。

  小狗子马鞭一挥,马车向城外驰去。这时为十月中旬,天气已一天较一天寒冷,马车沿官道往博望方面迸发。

  一路上,玫瑰圣女居然能完全掩藏着内心的愁思,跟单剑飞品论诗文,但是,单剑飞由于知悉了对方情感上的隐秘,自己的情感也激起阵阵涟漪,应对间可再没有昨日那样从容自如了。

  玫瑰圣女见他情绪不佳,便问他是否觉得身上衣服太单薄了点?单剑飞则说-生俭朴自甘,体力尚称壮健,并不在平。

  玫瑰单女又抛开诗文话题,指点他看沿路景色,态度亲切,忽听得一名少女道:“车上那个冬烘,如何处置?”

  单剑飞牙一咬,暗哼道:“小爷放着一切不管,你们这些作威作福的丫头来吧!”

  玫瑰圣女一抬,寒眸如电般射去发话的那名绿衣少女,那名绿衣少女立即为之噤口低头。

  花令微微摇头,目注单剑飞缓缓说道:“由这腐儒去吧,愚姊起先也曾以为这腐儒就是那名单姓的少年所伪装,然经过一再观察,见他脸色枯败,行止迟缓,而且一路上歇宿都是……”

  玫瑰圣女脱口怒-nU道:“原来你,你……”

  单剑飞心头一动,也想起来了,怪不得他虽没有见过这名花令,但对方那双冷光进射的眼神却有熟悉之感,原来前此那个短;衣汉子就是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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