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[3]
“宇内狂客”像是一辈子都没清醒过,醉眼迷离地道:“老夫正找你,到客栈扑了一个空,你小子是找夜食去了?”
田宏武冷寂地一笑道:“找晚辈有事么?”
“宇内狂客”抖动着绕颊虬髭道:“当然有事,我打听到了个消息……”
田宏武急急道:“什么消息?”
“宇内狂客”前后一顾盼,道:“皇甫明的女儿,皇甫秀可没死!”
田宏武的双眼睁大了,面上的剑疤也发了红,激动无比地脱口道:“前辈是说小秀子?”
“宇内狂客”点头道:“不错,不错,那妞儿小时候是叫小秀子。”
田宏武栗声道:“她……她怎么样?”
“宇内狂客”偏不急,慢吞吞地道:“老夫说她可能没死!”
田宏武一把拉住“宇内狂客”的衣袖,激声道:“她人在哪里?”
“宇内狂客”拂开了田宏武的手,道:“你小子养气的工夫不够,还得多多学习,老夫这件土蓝布大褂已经朽了,经不起撕拉,扯破了你得赔付新的!”
田宏武不由啼笑皆非,但情绪仍十分激动,小秀子不死,这可是天乐纶音,做梦也不敢想的事,努力吞了一泡口水,道:“她真的设遭劫?”
别人急,“宇内狂客”偏偏不急,抓了抓头上的乱发,道:“好狗不挡路,我们站到路边去。”
田宏武无队奈何地耸耸肩,一个箭步,抢到了路边,他像是一分一秒也不能等。
“宇内狂客”慢吞吞地走了过去,好整以暇地道:“你先沉住气,听我说这消息未必正确,还须要证实。那妞儿老夫整十年没见过,十年前,她爹把她送给一个异人为徒,一年难得回家省亲一次,老夫去,她不在,一直没碰头……”
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道:“什么异人?
“宇内狂客”瞪眼道:“老夫要知道就早告诉你了,还等到今天?当初老夫也曾问过,皇甫明说那位异人是个女的,不愿人知道她的来路,隐居在伏牛山中,老夫当时也不便追问,说说便过去了。六年前老夫远游关外,回来时事情已发生了,她是否出师返里,遭了劫数,不得而知,昨天会晤到一位远友,谈起三十年前传说已被‘中原八魔?杀害的‘素女飞剑’秦香琼隐居在伏牛山中,算来已是九十左右的高龄了,老夫判断,皇甫明所说的异人定是她无疑了……”
田宏武皱起眉头道:“那泰老前辈既已三十年设现身,怎会断定是她呢?”
“宇内狂容”道:“问得好,老夫也有同样的疑问,但据那位老友说,他是无意中听山中猎户谈起的。原因是他采药到了一个谷口,发现一块‘不许擅人’的禁碑,一念好奇,正想闯进去,却被猎户阻止。说是谷中住了这位老婆婆,他们管她叫秦姥姥,能在百步之内,飞剑射狐,她常出谷与山居猎户交谈,但从不见生人,猎户互相告诫,入谷犯禁必死,是以谁也不知道谷中情况,只知道仙婆秦姥姥住在谷中……”
田宏武听得出了神。
“宇内狂客”顿了顿,又道:“那位老友不愿犯人之忌,只好折往别处,昨天他对老夫谈起这件事,想了一夜,才想起是‘素女飞剑’,所以急急地来找你。”
田宏武一听,心里冷了三分,这消息近于捕风捉影,都是揣测之词,但纵然是一丝丝的线索,也不能放过,想了想,道:“不知那神秘谷在山中的什么地方?”
“宇内狂客”道:“你想去?”
田宏武点点头,毅然决然地应道:“是的,既有这线索,好歹得查明。”
“宇内狂客”道:“你不怕犯禁?”
田宏武毫不踌躇地道:“那些晚辈不考虑了!”
“宇内狂客”道:“好,我告诉你,从南召方面入山,沿主峰西行,约莫百里,可以看到一个怪石嶙峋的山峡,那便是了。”
田宏武豪雄地道:“晚辈此刻便动身前往。前辈还有什么嘱咐没有?”
“宇内狂客”道:“两个字,‘小心。’你去查这条线索,老夫继续追凶。”
田宏武无牵无挂,揖别了“宇内狂客”,立即起程。
当然他不必远绕南召,只要在相对的地方入山便可以了。
只要小秀子真的不死,他愿付出任何代价。
他想:“小秀子十年前去与‘素女飞剑’为徒,算来是自己家南迁之后不久,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。现在的问题是,姨父生前所说的异人,是否真如‘宇内狂客’所料,是‘素女飞剑’秦香琼,如果小秀子真的还在人世,便可与她携手诛仇。”
口口口口口口
十天后,田宏武抵达伏牛山。
他是从汝州折回南,略偏西,横越嵩山余脉,而后进入伏牛山区。一路险阻重重,但为了图近路,也就不辞艰难跋涉了。
虽然“宇内狂客”已经指明了路线,但要从层峦叠峰中去寻找这么个无名的山谷,颇不容易。
只要方位略有偏差,就不知错到哪里去了。
入山后的第二天,算来已接近那神秘谷,所以他一路上都留意观察山形谷势,这一来,行进的速度便很缓慢了。
慢设关系,只要不走冤枉路,如果疏忽错过地头,不知要多付几倍的艰辛。
在他看来,似乎每一座山,每一道谷,都差不多,只有高低大小之别。
在平地上过惯了繁华的生活,一旦来到了空寂无人的深山,心灵上,是另有一番感受的。
忽然,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想,等待此事了结之后,便到这山里来,与山石林泉为伍,再不涉足险恶的江湖。
他自顾地笑了笑,认为这想法不错。
在这深山里,不必再忍受嘲弄与冷眼,也不必担心自己的面容是什么样,更无须去应付那些形形色色的情况。
如果懒开口,可以一年不说一句话。
他又想到了小秀子,如果她真的不死,两人见了面,自己是个伤残人,她会有什么反应?
她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对待自己么?想到这一点,他的心便沉下去了。
十几年没见面,岁月改变了人,尤其重年到成年的这一段,变化最大,可能谁也认不出谁了,这样倒好。
心里的热度,骤然下降,他忽然感到怕见她,这与来时的心情完全相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