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王举 [3]
慕徐姿咬住嘴唇,脸色涨得通红,辟邪看着也不知所措。皇帝已在前面道:辟邪,你愣着做什么?
是。辟邪回过神来跟上皇帝。
皇上!慕徐姿站起来紧走几步,在皇帝身后呼道,见不到皇上,臣妾的心就是那样绞着疼。臣妾就住在上江,远远地看皇上一眼,知道皇上吃得怎么样,睡得怎么样,也不行吗?臣妾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说,皇上才明白臣妾的思念?
皇帝驻足,回头道:你骑马来的?
是。
倒是挺快的,皇帝笑道,过来吧。
是。慕徐姿挽住皇帝的臂膀,皇上吓坏臣妾了。
你才吓坏了朕。皇帝道,有哪个嫔妃自己骑马跑这么远的路,出了事怎么得了?
慕徐姿笑容骄傲,浸透了粼粼春江的耀目,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小小的得意,那么一堆人围着呢,没什么要紧。
皇帝挥了挥手,内臣们都慌慌张张地退出老远。辟邪叹息不迭,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,眼前清静的日子顿时乱得象一锅粥似的。
给王举的谕书当日送出,一时还得不到回奏,过了六七日的功夫,辟邪却先收到了埋伏在匈奴朝中细作的密报,言及均成伤势刚复,尚在整顿人马,自二月里陆续南下的,并非主力,只是诱敌之兵。密报里特别提醒,中原大军切勿随便深入,以免中伏。辟邪知道此人在均成身边也是深得器重,估计消息不假,转而想到王举的骄傲脾气,更是忧心如焚,径直去倚海阁向皇帝禀奏。
以奴婢看,现在已等不得巢州王进京了,先要派一员钦差敦劝王举固守。
皇帝道:此时容不得细想,就是翁直。着人速速拿着朕的旨意,叫他明日启程。
是。
辟邪刚接上话,吉祥便匆匆拿着军报进来,呈到皇帝手里,万岁爷,八百里加急。
皇帝看了吉祥青白脸色一眼,低头展开折子,一声不吭地看了两遍,慢慢递到辟邪手里。翁直先不用动了。皇帝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,即日召王举进京,朕要给他庆功,必隆不能理事,震北军由王举长子,护国将军王骄十暂领。
辟邪忙打开看,便只死伤四万,退守雁门以北三百里一句,就足够触目惊心了,更不要说凉王必隆重伤等等的小事。
朕挥师北上的决心虽然没有动摇,但这样的消息传遍天下,有损中原的士气。皇帝站来道,你明白么?
奴婢明白了。辟邪道,王举虽败,一样要凯旋归来,一样要加封授爵,特别是要热闹。
就是这个话。皇帝道,朕明日回京,你们早做准备。
三月二十五日,皇帝回銮离都。姜放奉命至乾清宫议事,先碰到了辟邪,问道:震北军到底怎么回事?消息都让内阁扣下了。
王举追击匈奴诱兵,令八万人马落入埋伏,匈奴合围,苦战不脱。倒是凉王必隆引军来救,王举毫发无伤,必隆却背上中了一刀,抢回雁门救治去了。此战死伤四万人,震北军元气大伤。匈奴已在西努阿河以北,抢着渡河。必隆颇受凉州骑兵爱戴,此番受伤,凉州军大有嗔怪王举的意思,军心动摇,何以为战,只得先退到雁门以北三百里的旧壕营内,再做打算。
姜放脸色很不好看,叹道:爷怎么想?
这种局面只能称胜,不能言败,王举替换不得,只能先召他回来,然后选一员大将,充作他的副手,再让巢州王良涌监军,调停凉州兵马。
朝中大将多年未经战事,还不如王举呢。姜放愁眉不展。
此时皇帝已在乾清宫叫人,兵部再加阁臣,个个面如土色,鱼贯而入,说的大体也是这个意思。争执只在遣将一事上,有的说王举领震北军多年,不应一败而撤换;有的说王骄十子继父职也很好,种种说法,不一而足。
皇帝静静听完,众人退去,只独留下姜放。皇帝默默喝了几口茶,一时也不说话,姜放在寂静中等了半晌,浑身不自在起来。不料皇帝最后笑了笑,跪安吧,没什么事。
姜放摸不着头脑,出来看了看辟邪,极低的声音问:难道皇帝是要我
辟邪点了点头,好像还没拿定主意。
姜放领震北军,对辟邪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,只是皇帝还在犹豫不决。但北边飞传来的谍报却是火上浇油,不容辟邪喘息。均成和长子阿纳似乎等不及秋季南侵中原,已有十万匈奴铁骑先行出发,为均成大驾南下抢夺西努阿河渡口。必隆也得细作禀报,带伤与王骄十督战,双方只隔了百里,虎视眈眈对峙。兵部奉皇帝谕旨,自洪州另调骑兵两万,会同乐州十万新兵,严阵以待,只要一声令下,即刻开拔雁门。
四月初八王举到京,百官俱往离都正北攘狄门迎其凯旋,鼓乐吹打加之繁文缛节,十分热闹。辟邪料定王举见了皇帝,日子决不好过,不愿看着他们君臣吵闹,请了旨意,由小顺子捧着素衣随侍出宫。
今日是贺冶年七七,正是发引出殡的日子,赶上王举进京全城欢腾之际,不免减了很多排场,送殡的世交之家的车马也少了许多。贺天庆与贺冶年三个儿子扶柩,清冷街头嘈杂丧乐中,白花花渐向南去。辟邪和小顺子银白的素衣,绕道迎头赶上,勒住黑马,跳下来向灵柩施礼。贺天庆上前寒暄,辟邪道:前些日子在上江侍驾,未到府上祭拜,礼数有亏。皇上特命我今日来拜一拜,送先贺将军一程。
贺天庆向北跪了,叩头道:皇恩浩荡,无以为报。
贺兄请起。辟邪自己上前扶了,节哀。
是。
辟邪握着他的手,点点头,重新上马,默默跟在灵后。一路上都是各家大臣的路祭,行人回避得甚远,几个年轻人站在路边瞧热闹,盯着辟邪看了一眼,也匆匆地走了。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悄悄挨到辟邪马边,递了个贴子给他,道:妈妈说了,爷定会在这里。虽说不是时候,却是顺便,就不打扰宫里了。
回去告诉你妈妈,费心了。辟邪收好了栖霞的贴子,正好贺天庆几次三番地请回,才又作了揖,拨马回程。
栖霞只说了三件事:海琳已被成亲王府里的人赎了出去;栖霞的义子忧官儿混入洪王府作了一名杂役;而忧官儿传来的第一个消息是,洪州兵马正在向东调动,去向不详。
辟邪命小顺子找地方将贴子烧了,才回宫中,对皇帝道:洪州兵马正在悄悄调动,只怕也是为了匈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