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采花贼猖獗 弱女子无辜 [4]
丁大夫摇摇头,道:“不是银子问题,兄弟,咱们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不收快死的人的药费,不过你放心,我还是会用最好的药下在帖子上,这银子你收回去。”
这真是一碗凉水浇在陶克的身上,他一哆嗦。
丁大夫把药开出来,命伙计抓药,他伸手拍拍陶克:“兄弟,我同别的大夫不同,病家的情形我直言,兄弟,你妻子是心碎病,她心碎了。”
陶克吼道:“没听过有这样的病。”
丁大夫道:“你现在就听到了,兄弟,你别吼,她的情形我知道,先是女儿惨死,她又病在床上,你老弟出征去平边乱,这一去就是三年半。”
陶克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妻子病了,你女儿把我请去为她治病,是你妻子对我说的,唉,她只一提到你,就满面的喜悦,打心眼里在思念你呀。”
陶克闻言,几乎放声大哭。
丁大夫又道:“就是前不久的事,半夜你女儿来敲门,说是她娘快出不了气,我只有跟你女儿去城边巷,谁知道我走后不久你女儿就出事了,真是天杀的!”
药包好了,伙计送到陶克面前了。
丁大夫道:“回去吧,把药煎了喂她吃下去,只要过了今夜,她也许就活了。”
陶克嘴巴紧紧地闭着,他见人家不收银子,知道是丁大夫见自己已遇上这种悲惨的事,免费为自己出力,便只有重重地对丁大夫点点头。
他很难相信,桂花真的就此离他而去。
就好像他不相信,这么悲惨的事会发生在他陶克身上一样,天爷太不公平了。
匆匆地煎药,急急地喂进桂花口里。
陶克把药喂了一大半,却见桂花“哇”地一声又把药吐出来,而且还带着泛乌的血块。
陶克大叫:“桂花!桂花!”
桂花无力地眨动眼睛:“阿克……你……回来了,可……是太……晚了……我……”
“桂花,桂花!”
“咱……们……女儿……死……得惨……哪……”
“桂花……桂花……”
“阿克……小……娟好……可怜……我……要陪……小娟……我……”
陶克大叫:“桂花……你不能死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桂花又吐出一堆血块,便痛苦地倒在陶克的怀里了!
“桂花!”
陶克的喊叫,几乎把屋顶盖掀掉。
陶克买了两匹布,一匹蓝布,他把桂花的尸体包起来,他是从头包到脚,很严密。
另一匹是红色的,他掀开旧被子,也撩起女儿小娟的衣服。
陶克面似冷酷的十分呆板,他把小娟的两处刀伤加以仔细的视察,从刀痕上,他把刀的形状长短加以估计,然后在小娟那痛苦的脸上抚摩着。
“孩子,爹回来得太晚了,你娘也说我回来得太晚了,孩子,爹不该抛下你母女远走塞外,爹真的来晚了,孩子,陪你娘去吧,你母女在这世上没享用过什么,留下来的由爹来为你处理,爹一定不会叫你失望,孩子,你就会看到那禽兽的下场!”
于是,陶克以左掌抚过小娟那怒视的双目,果然,小娟闭上眼睛了,她再也不用看这个龌龊的世界了。
陶克找来一根扁担,他挑起妻女的尸体走出桐城县,就在县城外的黄土坡上,陶克找了一个背阳的野林下,把妻女埋掉。
他买的那根锄头,便高高地挂在一棵老松树上。
陶克似乎又发火爆性子了。
他大步走到桐城县南城山,伸手便把那张悬赏一百两赏银的告示揭去,有个守城的没拦住他,一路奔往县衙门去找人了。
陶克步履变得十分沉重,他并没就此离去,他又走回那家饭店,他本来发誓不来的。
陶克迎面就撞见那伙计。
“哟,花卷未出,烧酒豆腐汤现成的,只不过你不怕夜里蚊子臭虫多呀。”
陶克暗中咬牙,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道:“有什么吃的快拿来!”
伙计也真快,豆腐汤外加二两烧酒先送上,不料陶克一口便把二两烧酒送进肚子里。
“酒!”
伙计又送上二两烧酒。
陶克只一仰脖子,二两烧酒又下肚了。
“酒!”
伙计火了:“喂,你到底要喝多少?”
陶克一把揪住伙计,叱道:“酒!”
伙计大声道:“你想打人?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,官家正在捉拿采花贼哪!”
陶克出手就是一巴掌,打得伙计晕头转向,他果然大叫:“你是采花贼,采花贼呀!”
“在哪儿!”街上三个人,都是官差。
“好小子,你走不了啦!”
陶克冷冷地推开伙计,一掌拍在桌子上:“酒!”
那伙计身子撞在桌边上,见来了公差与捕快,胆子可就来了。
“你别喝酒了,王八蛋,你喝尿去吧!”
“当!”
真绝,陶克坐在桌边,他的那根棒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,一闪便敲在伙计的头上。
伙计就是没躲开,光头顶门上立刻就是个大肉包,脑后的发辫甩一半,他抱着头弯腰坐在地上了。
陶克又吼:“酒!”
三个公差走上前来了,为首的一瞪眼,道:“朋友,你撕下告示的?”
陶克眼皮也不抬一下:“不错!”
那人手握腰刀把,冷冷道:“你可知道撕下告示的后果吗?”
陶克道:“什么后果?”
那公差冷笑一声,道:“你要知道吗?”
不料陶克回敬一句:“不必啦!”
公差斜退半步,他刚才已发现陶克是个会家子,便沉声道:“朋友,走吧!”
陶克仍不抬头,左手转着木棒,右手举着空杯子:“走,到哪儿?”
那公差嘿嘿一笑,道:“请你进衙门吃大菜!”
他此言一出,紧接着又是一声吼:“锁上!”
真快,另一公差已自腰间抖出铁链来,猛一套,对着陶克的脖子就要缠上了。
陶克的木棒出手了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之声甫起,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了,那公差抱头也不是,抖手也不对,四棒打得他直喊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