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雕盟 - [柳残阳]

十五、飞骑追踪 赶尽杀绝 [2]

  马是龙种,驰来甚是平稳,但是,楚云的心却是跳跃而波动的,他已在考虑着先向哪一个施展煞手,白羽公子呢?抑是萧韵婷?

  “还是白羽公子,这小子十分刁滑,武功亦异常不弱,先除去他,那贱人是逃不掉的……”

  “不过……”他苦笑了一下,“是叫萧韵婷自裁呢,还是自己动手?唉,她实在也有着可爱之处,只是这可爱却完全被她的阴毒所掩盖了……”

  仿佛触电般全身一颤,楚云连忙责备自己:“楚云,啊楚云你真是优柔寡断,不孝不义,在老父的鲜血下,在自己的耻辱里,犹仍为那不贞的贱人设想,真是没有一点男人的气概,没有一点丈夫的血性,你往日的雄风豪气到哪里去了?”

  他叹息了一声,幽幽的道:“一夜夫妻百日恩,百日夫妻海样深,总是有过一段情感,亲手杀戮,未免于心不忍

  他又疯狂的掴了自己一下:“住口!那贱人的恩情如何?她对你也是如此仁厚么?她用你老父的热血做为她罪恶上的炫耀,用你对她的挚爱来博取另一个男人的调笑,更以你这傻子的生命来换取她的安溢与享受,这淫荡、不贞、忤逆、狠毒的女人,你还有什么不忍之处,你可想到,她对你的一切,也都像你对她么?”

  楚云面孔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,冷汗泱背,他神色凄怖的呢喃着:“不,不,我要杀她,而且,将狠毒残酷,我所有的仇,所有的恨,都要在她哀号痛苦中得到报复,在她血肉模糊中得到发泄,在她悲泣求饶里得到补偿,我会杀她,没有人可以阻止我,是的,没有人,包括我自己在内……”

  蹄声更急了,那密集的声音,若擂鼓似的擂在楚云身上,他奇怪自己手心在淌着冷汗,不过,他明白,这不是害怕,这是激愤。

  一个时辰过去了,两个时辰过去了……

  楚云坐下的骏马,名唤“双日驹”,也就是说,这匹神异的良马,可以在两日夜的时间里,尽力奔驰而可以不用休息,自然,一般的坐骑却是万万办不到的。

  在黑暗里,在荒野中,双日驹的四蹄起落如飞,鬃毛飘竖,它的头仰得高高的,马身股肉紧绷,现在,这匹神马知道它主人已到了依赖它的时候了,需要它的时候了,奔得多快,似一阵狂风在卷旋溜驰。

  于是——

  空中的寒星在眨着冷眼,当它明灭的一刹那,它也会惊异地上奔跑着的这团黑影是如何迅捷!

  午夜到了。

  楚云抖搂精神,策马加鞭,专找暗影掩蔽之处驰进,转过一个山崖又一个山崖,转过一丛树林又一丛树林,现在,他又驰进一片乱石堆中。

  于是,当他自乱石堆里奔出时——

  几团蠕动的黑影,已蓦然映人他的眼角,虽然,那几团黑影似乎也闻见蹄音而仓皇隐没入一片疏林之内。

  楚云心房一跳,他哼了一声,毫不考虑的纵骑追去,当他快要接近那疏林之前五丈时,耳中已隐约听到林后蹄声马嘶,摇曳而去。

  “逃不掉,太迟了……”

  他冷笑着,瞬息间又按近了两丈,而一声不响的,三溜寒光却骤然自林中射出,另外一条黑影自斜刺里滚向马前,刀芒微闪,径向马脚斩至!

  楚云大吼一声,右手倏挥,“苦心黑龙”剑尖急颤,幻成了三个晶莹的小点,“叮当”数响,那射来的三溜寒光立被斜斜击落,剑刃几乎在同时又电切而下,在坐下双日驹的猛力纵回中,握着单刀斩马脚的那只手己齐时被砍落尘埃!

  然而这人却一声不吭,悍不畏死的急窜而起,带着满身鲜血的朝楚云身上撞来——

  楚云大赞一声:“好汉子!”

  纵马跃前中,回手一剑,当那断时之人惨叫声尚未出口之际,剑尖已自那人胸前拔出,又如银河骤降,匹练般卷向另一个隐在树后的大汉而去!

  那隐在树后暗袭的汉子却不闪不躲,他抖手又发出三溜寒光——那是寻常的三只亮银镖,口中沥血般的厉吼道:“楚云,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……”

  “西”字才叫到一半,他的庞大身躯已彼那森森剑锋戳撞出五步之外,一个踉跄,鲜血狂喷的倒向地上,四肢犹在颤抖抽搐,喉头低曝着,像一只受了伤,却愤怒至极的野兽!

  楚云没有再多看一眼,策马急急穿林追去,心中却在想:“不错,这两个都能算是英雄……”

  穿出这片疏林,眼前赫然显出一片阴森的景象——是一座乱坟岗,一片鬼火浮沉的坟地!

  楚云皱皱双眉,极目四眺,二十丈外,在凸凹洼不平的坟地上,正有两乘骑影在仓皇不隐的奔驰着,亡命般的,好像坐骑上的主人已将他们的惊恐感染给他们的坐骑了,看那惊魂裂胆的窘迫之状啊!

  楚云轻轻一拍自己的双日驹,一音凄厉的嘶叫起处,这匹龙马已放开四蹄,如泼风般狂追而去。

  于是——

  像捉迷藏,转兜冲回了几圈,双日驹仿佛自幽冥中突现,威猛的截住了那两匹黄马的退路,它前蹄高举,长嘶如啸。

  于是——

  两匹黄马上的骑士——面目灰败的白羽公子邵玉,形态惟悴孱弱的萧韵婷,都恐惧的坐在马上,双目发直,握住缰绳的手亦在不可察觉的颤抖着。

  当楚云看见二人的第一眼起,他已告诉自己:“好朋友,这场赌注,我胜了。”

  于是,他平静得像煞一座魔神般端坐鞍上不动,冷漠而残酷的凝视眼前这呆若木鸡的二人,在他心中,这时,除了极端的仇恨与愤怒之外,还有另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,是的,看见自己以往挚爱的妻子,却与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,更处于眼前的情景之下,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触啊!

  在一片死样的寂静中,在磷光鬼火的浮动下,楚云幽冷而低沉的道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二位,是么?”

  萧韵婷面容扭曲,痛苦得重首无语,白羽公子邵玉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!

  楚云右手轻轻摩挲着胯旁“苦心黑龙”冰凉的白玉剑柄,阴凄凄的一笑,道:“百家堡,玄凌院,已有不少人陪着二位殉葬了,这已经很够得上二位的身份,现在,我的来意,想必大家心中都很明白……”

  他停了一停,目光在二人脸上一转:“三年来,我的悲哀,我的痛楚,是不能用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,是不能用鲜血与生命来衡量的——自然,我是指其他的生命与鲜血,可惜的是,在这段日子里,在两次的杀伐中,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,现在,我到底找着你们了,这个环境我很满意,有无数离开这尘世的人在冷眼看着我们,有飘浮的幽灵在为我们做见证,更有最好的安息之所,二位,或者天下真有因果报应,我们就会知道这报应是落在我头上,还是落在二位头上了。”

  萧韵婷蓦然痛哭失声,她凄哀的叫道:“云哥,你逼得我太狠了……”

  楚云冷漠的看着她,缓缓的道:“我们是彼此。”

  白羽公子邵玉嘴角痉挛了一下,却倔强的道:“楚云,你用不着向一个女人施展你的威风,本公子早已将生死二字置之度外,以往的事,孰是孰非也用不着再说,大丈夫就要提得起放得下,本公子岂会畏惧于你?你放马过来吧!”

  楚云笑了,冷酷的笑了:“邵玉,白羽公子,你也总算说了一句男人说的话,多少的仇恨,多少的悲苦,姓邵的,我们就快清结了,彻底的清结,不会有人再有侥幸……”

  他抿抿下唇,冷然道:“现在,邵玉,你出手吧。”

  白羽公子邵玉犹豫了一下,终于缓缓拔出背上的一柄奇形细窄的长剑,他微一用力,剑身嗡然颤动,寒芒如水,盈溢扩闪。

  楚云不言不动,稳坐马上,目光凝注着白羽公子,自他的目光中,可以看出那里面所包含的轻蔑与不屑。

  白羽公子眼皮半阖,右手微微抬剑,就在他的剑势抬到一半的时候,就在他的眼帘骤睁之际——-

  大片其薄如纸,成三角形的锋利鳞片,已“嚯”然飞出,宛如群星坠落,又似天女散花,成为一面扇形,无间无隙的罩向楚云!

  楚云大笑若啸,苦心黑龙倏而闪掠,成圈成点,成弧成圆,瞬息间,圈、点、弧、圆又拢合一处,形成了一片强烈的,无懈可击的浑厚芒墙!

  于是——

  轻微细碎的金属断裂声不绝响起,银色的碎屑细铁四处飞溅,纷纷在黑暗中消失了踪影。

  楚云大笑道:“姓邵的,一别数年,阁下却仍然毫无进展,的是可叹!”

  在他的大笑声中,一溜冷电又似天外长虹,猝然自冥寂中飞射而来,剑刃破空,隐有风雷之声!

  楚云一声不响,手腕急颤,苦心黑龙抖起万点寒芒,若电光石火,眨眼间已将飞来长剑连连挡出九次!

  他暴吼半声,右臂猛挥,一道雄浑与深厚的寒光,仿佛烈阳之辉,绵绵密密,浩浩荡荡,自四面八方,自天上地上,无尽无绝的汹涌狂卷而到!

  白羽公子邵玉刹那间变得面如死灰,他咬紧牙根,将真力全部贯注双臂,倾出生平之力,上下如飞的招架拦截,闪耀的剑芒,随着他迅捷的动作,也凝成了一片纵横的光网!

  只有人们眨眼时间的十分之一,“叮当”的交击声乱成一片,而当这声息尚在人们耳中缭绕之际,楚云已狂吼一声,如雷殛闪闪般一口气挥出圈点相连,迷迷蒙蒙的二十七剑!

  白羽公子邵玉慌忙挥剑急挡,又是一片“叮当”不绝之声传来,几度裂帛似的刺耳声音亦紧接着邵玉的闷哼响起——

  寒芒倏敛,微弱的星光下,邵玉的左臂、胸前、脸上,已被划开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!而他的双目中,却透出愤怒不屈的火焰。

  萧韵婷尖叫一声,哭泣着以手蒙面,不敢再看下去。

  楚云平静的抖动了一下手中的“苦心黑龙”冷冷一哂道:“很不服是么?我也知道,当我在三年前于黄河口海滨遭人截杀时,亦有这相同的感受,不过,有些不同的是,那时是在海边,此刻却是坟场,那时我是以一敌六,而你此刻却仅是一对一,邵玉,我要说,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斗。”

  白羽公子没有回答,双眸中狠毒之光四溢,楚云恍如未睹,又道:“假如,你旁边的人想帮助你,那么,我也欢迎,因为你们的命运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。”

  萧韵婷泣不成声,颤抖的悲号:“楚云,你……你太狠了……”

  楚云哼了一声,蓦然挥剑斩向白羽公子,边冷厉的大叫道:“这叫做以血还血,你懂么?以血还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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