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罗汉银钱 [2]
他忽然变得兴奋地问:“你既这么问法,大概总知道罗汉钱的主人是谁?快告诉我!”
唐剑宁自然不能答覆,於是他掉转头,用征询的眼光望著多事老人。
多事老人也忽然阖起眼皮,顾他说道:“你再问他:‘金钱干什么的?银钱又是干什么的?
唐剑宁无奈,只好又如言转问常公佞。
常公佞庄容回道:“‘金钱’是敝师徒效忠的对象,‘银钱’一方面是质对防假,一方面是……”
他忽然顿口不语。多事老人厉声喝道:“说!”
唐剑宁还没来得及转述,常公佞已厉声回喝:“你不配和我说话!”
众人眼见这等别开生面的对话,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,李、叶两位姑娘,则早是掩口葫芦,用手蒙著樱唇,暗笑道:“就没见过这么一对无独有偶的活怪物!”
多事老人见对方动怒,反而嘻皮笑脸地轻笑道:“那个和你说话了?我老人家是对他说的!”
於是,唐剑宁成了两人的传声筒。笑向常公佞道:“请您说下去。”
常公佞沉吟道:“不说也罢,换别的说好了。”
唐剑宁祈求地说:“求您说下去吧!”
常公佞含糊其词,敷衍地道:“‘银发’是效忠的凭籍!”
众人都听不懂,唐剑宁也似懂非懂,心中却蓦地大动,因问道:“凭藉?是不是没了凭藉,就不能效忠了?”
常公佞很快地瞅了唐剑宁一眼,突然闭目垂首,默不作答。
众人这时才明白常公佞之所以不惜嚼舌自杀来维护这枚‘罗汉银钱’,原来还是坚决要为‘罗汉金钱’的持有人效忠,但他连‘钱’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,居然这等死心塌地,真是怪得令人难以置信了!
多事老人一旁喝道:“傻小子,你尽问个什么!你再去问他:‘当年罗汉钱的主人如何对他师父交代的?是不是连是非正邪都不分,只知一味盲从?’”
唐剑宁认为顶有道理,转述之间,不觉词严义正地质问起来!
常公佞耳听这番言语,直如铛铛警钟之声,震人心弦,情不自禁地微微抖了一下!但一回念到师尊临终时的谆谆遗命,倏又顽强起来,坚毅地断然说道:“先师临终时的遗仑说:只要‘罗汉金钱’出现,不问任何事故,理由,必须全力以赴,虽死不辞!所以我宁死也决不放弃‘罗汉银钱’,免得无法完成先师的遗志!”
这话从他那坚毅果决的神态中说出来,的确使人油然生出一种敬佩心理。但多事老人刚一等他说完,人且即呵呵大笑道:“小子,你问他:‘理由’和‘事故’是不是连‘是非’‘正邪’都包括了!真是作茧自缚!”
常公佞双目怒张,不待唐剑宁转话,已忍不住怒叱道:“连什么事故都不过问了,还分什么正邪是非!”
多事老人笑了,他不屑地轻笑道:“然则你是奉你师父的遗命为金科玉律了!但有没有从权变更的馀地呢?你说的话又算不算数呢?”
常公佞断然说道:“师命大如君父之命,受命的人自然毫不容变改!至於信守两字,常公佞从来遵行不渝,除非与‘罗汉金钱’的命令违背了,否则……”
多事老人挥手打断了他的话,哈哈大笑道:“你不要说了,让我问你,也教大伙听听,看你怎样自圆其说!”
唐剑宁深知多事老人的鬼门道多,口才也好,不觉十分兴奋,但常公佞也领教到多事老人的能耐了,也不禁尽自搜寻自己言语中的破绽……
多事老人脸色一正,问道:“你师父交代你为‘罗汉金钱’效忠几次?一次还是两次?”
常公佞朗声应道:“不拘次数,终身服膺!”
多事老人再问道:“假如‘罗汉银钱’不小心丢掉了呢?”
常公佞慨然答道:“我曾当先师的面说过,自绝以殉!”
多事老人俏皮地说道:“好徒弟!好门人!不知你师父可说过‘罗汉金钱’除了主人自动收回以外,你还可以出手夺回?”
常公佞默默不语,脸色则十分难看!
多事老人接说道:“看你这模样,大概你师父并没说过这话,但我提醒你,你可说过这话了!”
常公佞愤愤地说道:“你不消捉人话柄,那是我气头上的话!”
多事老人幽默地问道:“那么我要请教你,气头上的话,应不应该算数呢?”
常公佞气得怒目炫齿,大声咆哮道:“多事老儿,你莫逼人太甚,常公佞大不了一死了事!”
多事老人冷笑道:“等我说完了再死不迟!你要死,尽可以在维护‘罗汉银钱’的时节死,也可以在效忠‘罗汉金钱’的时候去死,这样才死得其所!如今你去死吧,像你这般无名的死,便死一百个也不过五十双而已,有何足取!”
这席话颇有春秋责备贤者的意味,听的人无不十分动容,而常公佞呢?他虽没出声抗辩,但可以从他眼眶里流露出的顽强眼色,看出他仍无动於衷。
多事老人何尝不明白,但他仍不灰心,而且更进一步地指责说:“你不消食古不化!大丈夫立身处世,应该择善固执,从善如流!生死因无足论,但有泰山鸿毛之分!你对持有‘罗汉金钱’的苏玉瑛反颜相向,分明藐视‘罗汉金钱’主人,乃是不忠,口出怨言,要收回‘罗汉金钱’,显已悖弃令师遗命,是为不孝,不信,不即设法保全用以效忠的‘罗汉银钱’,徒知一死了事,是为不智!像你这等不忠、不孝、不信、不智的人,应该如何设法补救,乃竟……”
常公佞听到这里,猛地大叫一声,口喷鲜血,当场摔倒!
这突於其来意外剧变,顿使所有的人惊悸莫名,唐剑宁,艾锟两人,早迫不及待地电一般飞扑驰救!
还没等两人接触到常公佞的躯体,陡听多事老人厉喝道:“不准动他!”
多事老人这一声喝止,全场的人大都起了反感,认为多事老人这等做法,未免太以过分。自然而然地,脸上露出一脸愤慨之色来!
多事老人并不正视这些,喝止两人之後,依然坐在当地,状至悠闲地四处眺望著。
艾锟至性中人,见状只觉义愤填膺,更不知会旁人,霍地纵到多事老人身前,气休休地冷笑道:“尊驾好厉害的嘴皮子,杀人简直不见血嘛!”